正是夏秋交換的季節,天氣熱得不像話。
安柳市的氣溫一向比別的城市高,這時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分,連窗外的樹葉都被曬得奄奄一息,軟軟的垂在樹枝上,似是吊著最後一口氣。
門上寫著高二一班的教室裡空無一人,天花板上的風扇呼呼扇著,也依舊抵擋不住室外飄進來的灼灼熱氣。
汪知曉邁著沉沉的步伐走進去,這種炎熱的天臉色卻異常的蒼白。她捂著肚子,慢騰騰的走到座位,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便氣喘吁吁的趴在桌子上。
腦子裡嗡嗡的像一團蚊子圍著她轉,恍恍惚惚的想著,要是就這樣死了也好,別在這樣要死不活的。
身體上再虛脫難受,也不及心理上半分創傷來得難受。
她就著昏昏沉沉的意識緩緩昏睡過去,恍惚中,做了一個夢,夢裡也不太平,都是剛剛發生的事情。
烈日高照,塑膠跑道上散發著熱氣。
此時站在太陽底下暴曬幾個小時,無疑是要被曬脫一層皮的。
操場上正在站隊的一群學生都在哀聲連連,無一不吐槽體育老師的惡毒。
“立正!”一聲中氣十足的男聲響徹操場,命令式的口氣不容絲毫的置疑。
“稍息!”
“先跑兩圈熱熱身!向右轉,預備跑!”
一片哀嚎聲毫無意外的響起,熱熱身,這麼大的太陽,還需要用跑步熱身麼?說歸說,大家都開始動起身,鬆鬆散散的挨在一起聊天。
汪知曉捂著小肚子,一臉蒼白,跑了小半圈實在沒有什麼力氣,迫不得已停了下來,慢吞吞的走到體育老師所在的地方。
“何老師,我想請個假。”她嗓音略沙啞低沉,不似平時還讓人有些清冷透徹的感覺,相反卻有些儒軟。
體育老師何遠寧是退伍兵,託了些關係才進了這所重點學校,原本是帶校隊籃球的,由於學校裡體育老師不多,便叫他帶了幾個班。他體型相當魁梧,雖然年輕但是面上總是很嚴肅,以至於有點顯老,他下達的命令哪怕是在學校天不怕地不怕的姚星那幾個人也不敢抗拒。只是他大男子主義十分嚴重,從來對女同學都會比較寬容一些。
此時他不苟言笑的看著面前這個臉色蒼白的女同學,語氣放得很輕,“為什麼要請假?”
“生理期。”
這個理由很充分,每個女生都會面臨這樣的問題。正準備開口允許,路過的一群女生中,熙熙攘攘的推出來另一名女同學。
劉婷芮站在體育老師和汪知曉面前,期期艾艾的說,“老師,我也要請假。”
“老師,我也不舒服,我也要請假。”
“老師我也是。”
......
一群女學生看起來生龍活虎的,沒看出任何不舒服的狀態,顯然就是找茬的。
汪知曉心裡暗自嘆了口氣,她從來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忍忍也就過了吧。
“老師,我現在好多了,我可以堅持一下。”聲音微弱的說完,便朝著正在跑步的大隊伍慢慢跑去。
一群女生見她走了,也跟著不再起鬨,笑嘻嘻的紛紛跟上了隊伍。
何遠寧站在原地,盯著那個背影有些瘦弱的女孩,又看了她身後那群鬧騰的女同學,搖搖頭走向了籃球場。
“誒誒,你們看啊,她後面都紅了。”
“明明知道生理期還要穿泛白的牛仔褲,博眼球的方法真是越來越多了。”
“是啊是啊,真丟人,能漏出來是用紙巾墊的麼?”
說完,後面一陣男男女女的歡笑聲此起彼伏。
汪知曉撐起身子跑得極為緩慢,聽見身後那一群女聲嘰嘰喳喳在她背後議論嘲笑,原本低沉的情緒更是爛得一團糟。
跑了兩圈,集合在籃球場邊,眾人都被熱得只想鑽進冰箱冷靜冷靜,直拿手當作扇子不停扇動。
何遠寧看了一眼站在第六排的那個女生,白色的t恤衫已經被汗水打溼了,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疼的。臉被曬得稍顯紅潤了些,但是還是不能忽略掉她懨懨的神色,他不由得動了一絲惻隱之心。
隨意的教學生投幾個球后便放了他們自由活動。
汪知曉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離開籃球場,準備回教室。
籃球場上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角逐,似是進了一個好球,歡呼聲和鼓掌聲啪啪起響,吵得她更加煩躁。高三六班今天也是體育課,只是高三級的最近都在準備高考,體育課便成了他們休息娛樂的時間。
“汪知曉!”一聲高亢的女聲從後面傳來,聲音大得整個操場都聽見了。
她不得不停下步子,回頭尋找聲源。喊她那人是她們班王潔,姚清的好朋友。
“你褲子屁股那裡紅了一大片呢,沒事吧?”
操場上回蕩著她清脆的聲音,震耳欲聾。
男生們都尷尬不已,正在打籃球的男生們也都停下了動作,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她的褲子。
汪知曉想,喊這一聲,怕是連她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吧。
她神色漠然的點點頭,回應王潔她知道了。便依舊步履蹣跚的繼續往前走。
“欸你別一個人走呀,我看你不舒服我扶你吧。”王潔笑著幾步跑過來,攙著她。
看似很好心的扶著她,實則汪知曉被她拽著一步也走不了。
“知曉,反正都髒了,看完冬至打完籃球再走吧,你不是一向喜歡麼?”姚清婉轉動聽的聲音又從背後響起來,她語氣輕柔平緩,讓人倍感舒適。可這讓別人覺得悅耳的聲音,在知曉看來,宛如惡魔一般,一刀一刀的凌遲著她的身體,無力反抗。
不知道她口中的喜歡,是喜歡看打籃球?還是看孟冬至?還是喜歡看孟冬至打籃球?
球場上重新運動起來的男生們眼神更加意味深長,噓聲四起。
那個被到名字的人,正抱著籃球準備投籃,聽到這句話當即放棄,抱著籃球看著這邊,面上痞氣的笑著,嘴角微微勾起。
“姚清,你是不是一雙眼睛不夠看?”
他語氣中的不悅是個人都能聽出來,姚清嘻嘻笑著和他扯了幾句玩笑話,他便又重新開始發球。
汪知曉看完全程,鼻尖微微酸澀。回過神來感受到被拽著的手鬆了一些,用了力甩掉了那隻纏著她的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