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度山下,李度城。
此時的康爍,明顯已經有些焦急。已經很多天了,在李度城外,並沒有任何的訊息傳來。
彷彿,整座李度城,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
“還有多少糧草。”
“康將軍放心,兩個多月的用度,還是夠的……只是很奇怪,最近這段時間,再也沒有見到我東陵的運糧夫了。”
康爍咬牙,“這還用問,定然是蜀人的詭計,斷了糧道。”
人不算傻,隨著最近的古怪,康爍隱約猜出了什麼。還有在城外的南面,雖然猜出有埋伏,但埋伏的蜀人,一直都沒有看見。
“將軍,若不然大軍出城——”
“不可。”康爍皺眉打斷,“我問你,若是這些情況,是蜀人的佈局,又該如何?”
旁邊的裨將猶豫了下,答不出來。
“放心吧,真有什麼壞事情。吾兄是東陵上將,肯定會想辦法傳令過來的。若是我等出城,中了跛人東方敬的埋伏,丟了李度城,只怕十條命都不夠抵罪。城中尚有糧草用度……再等等,或許明日就有訊息傳來了。”
“將軍,不然多派些偵察營出去。”
康爍有些猶豫。偵察營出城,極可能回不來。但現在這種情況,確實需要情報,才能做出有效的應對。
“那便派吧——”
“將軍,將軍!”正當康爍說著,突然間,在城下有人急急跑了上來。
“怎的?”
“估摸著憋了太久,幾十個山越人,和小半營的東陵卒,忽然打起來了。”
“該死。”
康爍罵了一句,不敢耽誤,迅速往城樓下走去。
此時,李度城的天空之上,莫名籠罩起一片低壓壓的霧霾。
在李度城外,埋伏的西蜀神弓手,不斷死死盯著李度城的城門。只要有偵察營出來,便立即想盡辦法,一個不拉地射殺。
披著戰甲的於文,此時也出了城,親自在附近一帶巡邏。偶爾會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李度城。
按著自家軍師的意思,這一次,他要想盡辦法,使李度城不敢貿然出軍。如此一來,在前線計程車卒,才會有更大的機會,定下整個戰局。
“快,繼續巡邏,不可有任何鬆懈。”黃昏中,於文冷靜地吐出一句。
他的主公,逢人便會說,他於文,是西蜀第一大將,無可厚非……但於文明白,無非是自己跟隨的時間最長,亦有一番忠義,才會贏得主公的青睞。
但放眼整個西蜀,本事比他大的人並不少。
在心底裡,於文終歸是有些不舒服的。他要的將名,並非是自家主公的青睞,而是應該,用自己的雙手,一步一步打下來的名頭。
沉住臉色,於文仰起頭,眸子裡有光。他很期待,有一日,他能以西蜀第一大將的名聲,響徹整個天下。
……
“行軍,繼續行軍。”
在官路之上,凌朱帶著八千餘人,正循著林道小路,不斷趕往李度城。
再離不遠,根據地圖上的標誌,前方便是駟關了。
“凌將軍,駟關附近的林道都被堵了。”這時,有親衛急急走來。
凌朱聽著,眉頭緊緊一皺。
“駟關裡面,好像也砸壞了不少城牆,先前斥候去的時候,還看到不少蜀人的民夫,往後逃竄。但在駟關左側附近,有一條新鋪的大路。”
“新鋪的路?”
“正是,我估計是,是蜀人用來運糧——”
“不對。”凌朱眯起眼睛,突然笑了起來,似是胸有成竹一般,“族兄曾說,讓我小心跛人的奸計。諸位請看,按著地圖,附近當有二三條的小路,但很明顯,是被跛人派兵堵了。”
“而且。”凌朱指了指前方的駟關,“先前在駟關裡,又有民夫毀牆,想要斷路。也就是說,如今我等的面前,實則只剩下這一條,跛人新鋪的路。若沒有猜錯,在這條新路的深處,必然是蜀人的埋伏。”
凌朱咬著牙,“若是我等從新路過去,必然損失慘重。跛人好毒的計策!”
“那將軍的意思是?”
凌朱冷笑,“這還用問麼。小路堵死,那我等就從駟關過去,若無猜錯,這駟關應當還有路,否則那些民夫,要怎麼遁逃?”
堅決不肯走新路的凌朱,遠不知,他結結實實地被玩了一把。
“傳我軍令,以最快的速度透過駟關!”
凌朱又掃了兩眼新路的方向,笑意更甚。
“那位跛人,也只能出一些窩囊之計了。”
“將軍有令,迅速透過駟關,趕往李度城!”
凌朱很小心,並沒有一擁而過,而是先派了半營人馬在前,當發現沒有任何禍事的時候,才讓整支長伍,迅速行軍。
……
“西蜀有不少督糧官,今日,我畢濡是最吊卵的一個!”在駟關附近的林子裡,畢濡面色期待。
按著小軍師的意思,他將火油埋在了駟關裡。另外,還帶著五六百的蜀卒,以及數千的民夫,準備作為疑兵。
“畢都尉,他們進關了。”
駟關是一座棄關,並沒有任何守軍。而那條新路,實則只鋪了七八里,是用來作疑計的。
“點火矢。”畢濡壓了壓手勢,環顧前後左右,發現火矢準備就緒的時候,才穩穩地將手勢,打了出去。
“射火矢——”
忽然之間,在駟關附近的地方,數百支火矢,直直往關裡拋去。在駟關入口,更是有百餘個民夫,聽從了畢濡的調遣,將十幾架燒著的糧車,推到了破敗的關口之前,堵死敵軍的退路。
……
“怎的?怎會有埋伏!”
凌朱抬頭,看見漫天的火矢,整個人臉色大驚。他打小就聰明,自問和族兄凌蘇相比,也不逞多讓,應當是看透了跛人詭計的。
“火矢,乃是引火之用!”大驚之下,凌朱更是明白了什麼,臉色越發焦急,“退,退出駟關!”
“將軍,駟關後面的關口,都是火勢!”
凌朱怒罵了句,剛要再下令,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離他不遠的地方,一條條的火蛇,開始昂頭蜿蜒。
“將軍,這是火油……先前怎麼沒有嗅到。不好,蜀人蓋了土腥在上面。”
顧不得理會裨將,凌朱立即抽刀,將附近計程車卒,都集合了起來。後路被堵,只能往前路殺去。
卻不曾想,前路同樣也堆了二十餘輛的馬車。這些馬車,盡是火勢熊熊,堵住了駟關的出口。
“糧衛軍,列盾阻火!”
一面面的大盾,列成了一排長牆,總算是將火勢,暫時隔絕在了盾陣之外。盾後計程車卒,被灼得渾身發紅,只能棄了盾陣,迅速跑回來。
“鑿火油!”凌朱焦急大喊。
一個個裹著火油的獸皮袋,不斷被長刀鑿出,又遠遠扔開。但這些,無異於杯水車薪。
在嗆人的濃煙之下,許多的糧衛軍,被燻得倒地死去。
凌朱收攏殘軍,一退再退,退到了駟關的角落。即便手裡有刀,此時的凌朱,也禁不住渾身發抖。
他突然明白,一開始,這埋伏的陷阱就設定在駟關裡。至於那道新路,則是拿捏了他的心理,讓他多疑,從而選擇駟關,作為行軍方向。
……
臉皮被燙得脫皮,凌朱憋屈地伸著手,頓在半空。
“吾的將名,還未曾揚名天下,便要在此處——”
“跛人,天下第一惡毒的狗夫!”
……
遠在蓮城的西門之上,東方敬平靜地抬頭,遠眺官路前方。直至最後,又平靜地垂下頭,翻看著手裡的情報和地圖。
西門之外,山越人的老弱,久攻不下,已經生出了疲意。要不了多久,西門之處的人馬,便能出城反剿了。
東方敬收回翻閱的動作,又陷入了一場沉思。
“吾在,蓮城便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