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開兩個土豆,龍陽急匆匆填進肚子,他要早早去上學,翻過一個山頭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每次都是小跑著趕路,不然就要遲到。
今年的學費還沒有交上,因為家裡貧窮,老師讓他緩緩再說,他不可以讓自己出現差錯,只要表現好,學費的事情可以再拖一拖。
母親已經幫他在借錢交學費了,只是還差一些,等段時間,家裡的穀子收了,自己就又能交上學費了,龍陽不想給母親添麻煩,也不能添麻煩。
關上院門,龍陽一路小跑,崎嶇的山路,不平不整,正如龍陽八歲的人生,坑坑窪窪。
龍陽沒有怨過,現實的情況不允許他埋怨,他感覺自己現在已經很幸福,因為母親疼他,偶爾打打屁股也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無論早上的天有多朦朧,夜晚有多黑暗,龍陽沒有害怕過。因為他知道,他知道有個人一直在暗暗守護他,雖然他不確定是不是夢中出現的父親,但是他的心裡已經確認。
六歲的時候,母親湊足了錢,找到族裡的現任族長,開了證明,送龍陽到了山外的學校報了名。從此,龍陽加入了學校的大家庭。
學校真是一個大家庭,窮苦人家的家庭,都是附近山村的苦孩子。老師只有一個,聽說剛開始是下來體驗生活的大學生。到了大山後被山村貧苦生活感動,被山村貧困的教育震動,更被一個個孩子迷茫的眼神所打動。
老師姓周,名叫周蘭,女的。按山村的粗人說,就是一個沒長大的丫頭。周老師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放棄家裡的好生活,選擇留在了大山。她教語文、數學、地理等等,因為就她一個老師,她就承擔了一切,無論是學校裡學生們的學習還是生活。
女老師沒有埋怨過山村的粗茶淡飯,沒有責罰過不懂禮貌的山村野孩子,她更沒有埋怨自己沒有工資的工資,那點學費都是孩子們的生活費。
龍陽知道他們這些學生更沒有埋怨的權利,每一門課程對他來講都是新奇的東西,他喜歡學習知識,他更喜歡這個老師,雖然他還不懂什麼叫喜歡,但是他就是喜歡。
天還矇矇亮,龍陽還在路上。
不知道母親今天早上有沒有吃飯,母親的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哎呦!”
龍陽腳下一滑,慣身摔倒,這是下山的路。
龍陽撲倒在地後,直接往山下滾去。
尖銳的石子劃破衣衫,扎透面板,鮮血已經流出,頭部也被石頭磕破,眼看龍陽就順坡越滾越快。
一段樹藤裹住龍陽的腳踝,止住衝勢。
龍陽已經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但是天還是沒有大亮。
龍陽悠悠轉醒。
“又是您救了我嗎?我不是故意的,走這條山路我一直很小心,這已經是您第三次救我了,我知道是您。”龍陽心裡默默的想,三次,都是大難不死。
這座山,高大,這是孩子眼中的;路不好走,是全村人都知道的。龍陽為了上學,只有翻過這座山,不走也不行,因為這是出山的唯一道路。
從報名之後,都是龍陽自己走路去上學,母親要是去送他上學,地裡的農活就忙不過來,一來一去耽誤太多的時間。龍陽也不答應母親送自己去上學,地裡的作物,母親的辛勞,為的是自己有學費去學習。
記得是有一年,大雪紛飛,母親勸自己別去上學,可龍陽堅持。上山的時候被雪滑倒,是一個雪團擋住了自己。
記得二年級的時刻,上學的路上遇到一條餓狼,就在狼撲向他的那一刻,一聲異響,孤狼哀嚎逃跑。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偶遇,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龍陽知道這已經不是簡單說的過去了。
“父親,是您嗎?小陽想您!”龍陽大叫,心痛的大叫,不顧身上的傷,不住的四處尋找。孤寂的山上是自己稚嫩的聲音,還有一陣陣空曠的迴音。
龍陽流出了眼淚,父親生前教育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現在不顧了,他幸福,但是他不滿足,他希望得到兩個人的愛,那就是父愛與母愛。
淚水融化不了山石,融化不了山峰,融化不了山風,融化不了山林,融化了山韻。
看著自己的鞋子,這是自己五週歲的時候父親送的新鞋子,三年過去了,自己還在穿。三年的腳沒有長大,不是,是當時做大的,一直用布塞著,今年才正好。
現在壞了。
看著自己的衣服,這是自己唯一一件完好沒有補丁的衣服,是用來上學穿的,是開學的時候母親縫製的。兩年頭沒有長個,不是,當時做大的,一直挽著,今年才正好。
現在破了。
身上被石頭扎破,頭部被石頭磕破,龍陽不怕。
鞋子和衣服破了,龍陽心疼。鞋子是父親送的,衣服是母親縫的,就是這樣。
龍陽不再奢求救自己的人出現,哪怕是自己的父親龍少雲,不出現就有不出現的理由,況且這僅是自己的猜測與願望。
抹乾眼淚,龍陽堅定,自己不能再流淚,男兒流血不流淚,這也是父親教的。
掙扎著爬起身子,蹣跚走著下山的路。
父親,如果你看的見,我會讓你驕傲的。因為我知道你與我始終相伴,我堅信!龍陽心裡默唸著,一步一步朝著山下走去。
他為什麼堅信?
因為在夜裡夢裡他與父親相見過,在白天上學遇到危險的時候被救過。
更重要的是,他在已故族長太爺爺的老屋見過已經逝去的老人,那個老人在生前和他說過,他還會再見到他的父親,這一點,龍陽毫不懷疑。看到已經逝去的太爺爺後,他更不懷疑,雖然那個依然蒼老的老人沒有和他有一點交流。
龍陽努力的汲取著知識,不停的纏著周老師問各種問題,認真記著筆記,把身上的傷痛和內心的疼痛都放在一邊,珍惜著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八歲的孩子,已經懂的家庭的不容易,已經經歷人生的生死分別,已經學會了當家,已經有了自己的目標。
他堅信也確信,父親與他始終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