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雪花漫天。舉目之下,到處都是皚皚的景象。
在鯉州大宛關裡,申屠冠和羊倌兩人,相對而坐,各自的臉龐之上,都帶著一股牽掛的意味。
“往年的冬日,都沒有這般凍寒。只怕常勝小軍師那邊,要受一番大苦。”申屠冠語氣沉沉。
不僅是軍師常勝,他的族弟申屠就,也被堵在了那邊。
現在的局勢很不利,南方傳來的訊息,更是一波三折。西蜀的雲城將軍戰死,青鳳戰死……但那位老友蔣蒙,也同樣死在了恪州的沼澤地上。
這兩日,更是收到情報,在定東關上的跛人,突然不顧雪冬,派軍出征。據探子回報,踏雪出征的蜀卒,都披著厚厚的袍甲,計五萬人的模樣,往南方準備奔赴。
羊倌的臉色,也顯得很不好。若跛人真往南去,無疑,是要利用這場雪冬,堵死小軍師回鯉州的路線。且自家主公那邊的大軍,還在河北調動,鋪雪難行,短時間亦無法趕到。
他懷疑跛人是在詐他。但這種東西,若不是詐計,那麼常勝小軍師的回北之路,便要被堵截了。
不說兵力人數,哪怕近十萬人,一支疲軍在雪冬趕路,並不見得,能打贏以逸待勞的跛人大軍。
“申屠將軍,你我都知了。”羊倌垂著頭,“定東關上,不過六七萬的大軍,跛人便敢分派五萬,親自南下堵殺。”
“或是詐計。”申屠冠沉默了會,冷靜開口。
羊倌有些苦澀地閉目,“江南那邊的鐵刑臺,也傳來了情報。蜀將樊魯,正在集合大軍。除非說……小軍師能短時之內,突破徐蜀王的陳水關。要不然,蜀人的圍殺之勢一成,只怕小軍師要死在恪州。”
身為謀者,他甚至能感同身受,小軍師在先前,為何要強攻陳水關,實則沒有法子。冒著雪冬長路迢迢,同樣是一步死棋。
天下無人能想到,原本要馳援青鳳的徐蜀王,居然……偷襲了陳水關。
“主公那邊,我已經去信。但茲事體大,我想問一問申屠將軍的意見。”
“於私,我自然想救小軍師,而且,我還有族弟也困在那邊。但於公來說,我希望軍師再慎重一些,需認真探查一番,摸清跛人的真正意圖。”
羊倌點頭,“我確有這種打算。跛人之計,舉世無雙,你我馬虎不得。另外,我想將定北關外,黃之舟帶領的三萬北路軍,調入大宛關。”
申屠冠想了想,“可。壺州那邊,尚有四萬駐軍可守,而且真遇著了戰事,河北之地也能以最快的時間,調集兵力。但失去了夾攻之勢,定北關的柴宗,說不得也能分軍到定東關裡。”
羊倌搖頭,“我等現在,並無攻打定州的打算,他分軍倒是無妨。為今,最緊要的,是不惜一切配合小軍師,趕回北地,莫要讓西蜀,成功發起了圍殲。”
申屠冠嘆息一聲,有些苦澀地點頭。
……
定東關外,一輛緩行的馬車裡,披著大氅的東方敬,沉默地看向馬車外面。沉沉的寒氣之下,讓他弱不禁風的身子,小心咳了起來。
古往今來,極少會有冬戰。但現在,擺在面前的機會,實在太難得了。
“三兒,去取地圖來。”
同行的死衛,急忙取來了地圖,送到東方敬手裡。可沒等東方敬鋪開,一下子,又聽到馬車外急促的馬蹄聲。
來人正是陳忠。
“軍師,剛得到的情報,鯉州大宛關裡,羊倌和申屠冠,此時沒有任何的集軍異動。他們……莫不是看穿了?”
“正常。他們是擔心我,在使用詐計。”東方敬認真開口,“我早些時候就說,要想騙過這兩人,還需要一劑強藥。”
“軍師,若是直接南下,配合主公圍死常勝,可行否?”
東方敬想了想搖頭,“除非說,能半月之內,大破常勝的十萬人。否則,到時候陷入圍勢的,反而會是我西蜀。你要明白,北渝王那邊,準備要集軍馳援了。”
東方敬的話,讓陳忠聽得一陣後怕。
“這一次出兵定東關,我等要做的,是搶奪時間,智取鯉州大宛關。”
“那軍師……一劑強藥是什麼?”
東方敬笑了笑,“大宛關上,不管是羊倌,還是申屠冠,都是性子沉穩謹慎的人,這樣的人,終歸到底,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所以,我西蜀要有一隻兔子。”
“什麼樣的兔子?”
東方敬冷靜開口,“是一隻,跑到大宛關前,準備被捕的兔子。”
……
“報——”
大宛關上,一個裨將按著刀,急急走入郡守府中。
正在相商的羊倌和申屠冠,都皺著眉頭,轉過了目光。
“稟報軍師,稟報申屠將軍,跛人東方敬,在大宛關外,又準備修建城寨!”
“什麼!”羊倌驚得起身。修建城寨,那即是說,跛人極可能要攻打大宛關,並非是南下堵截。
“冬日修寨,軍師的意料是對的,跛人在用詐計。”申屠冠也聲音發沉。
“不對,不對。”羊倌荀平子穩住臉色,“申屠將軍,你有無覺得,這更像一種幌子。大宛關裡,如今的兵力,尚有六七萬之多。再者,他不過五萬人,豈敢來攻打一座險關。”
羊倌咬著牙,“此乃混淆耳目。跛人修建城寨,是擔心我等同樣會出軍,幫助小軍師脫困。”
申屠冠聽得明白,臉色也變得有些驚愕。
“軍師,我立即派人去查。”
“速去!不管如何,跛人此舉,極可能是南下攻殺常勝小軍師!”
……
“戰場之勢,原本就是虛實難料。”南下的馬車裡,東方敬撥出一口霧氣。
“我總是說,有時候過於謹慎,並非是什麼好的事情。羊倌與申屠冠,這二人之中,只要有一人性子莽撞些,想來便會出城拔寨了。”
“這隻兔子,終歸是讓這二人,聰明反被聰明誤,撒手放鷹。”
透過車窗,東方敬抬起頭,在冬天的霧氣中,遠眺著大宛關的輪廓,面龐上充滿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