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川星系位於十字星雲航道的中段。嚴格意義上,這個星系的自然稟賦卻算不得出眾。沒有什麼自然宜居星球,幾個有地殼但大氣稀薄的類地星球也缺乏殖民價值。按理說,在銀河系中,這樣的恆星系確實是字面意義上的多入恆河之沙。
可是,它的交通條件確實是太優秀了。
三條貫通了整個螺旋大十字星雲的主要航道在這裡交匯,緊接著又在直接散開。因為其卓越的天然交通稟賦,這裡理所當然便應該會成為相當重要的交通要衝。
理所當然的,這裡便也形成了宇宙最繁榮的貿易節點之一。如果不是因為螺旋十字星雲本身存在大片廣袤而法外的“公海”,這裡或許也會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吧。
不過,也正因為兩大霸主在此地構成的力量平衡,燦川星系反倒成了宇宙中少有的主權由銀河文明議會託管,治權自治的自由貿易星系。於是,經過了數百年的發展,這個沒什麼自然稟賦的星系,便已經有了超過百億的常駐人口。如果是在貿易繁榮的時節,算上非常駐人口和客商,這數字甚至能隨便翻個一兩番。
這些人口大多都居住在穩定的類地星球上空的軌道都市上,而這些規模龐大的軌道建築當然也起到了商港和倉儲的功能。
跑商的海員往往是普通勞動者中最有消費能力的群體之一,他們一旦聚集起來,就一定會形成巨大的商機。
於是,聯盟開始擴建軌道都市,打造消費娛樂休閒為一體巨型綜合體,甚至想著要不要修個寰宇樂園。帝國甚至直接開始建起了太空別墅群,其中有商用的,當然也有大貴族們的私人城管。反正帝國貴族的武德固然充沛,花起錢也是相當很沒數的。
有些個思維活泛的天才,甚至想著要對星系那幾個類地星球進行大規模的星球改造工程。雖然估算下來的成本,已經高得能讓天秤銀行的董事們都氣抖冷哭,但大家也都得承認,如果拋開了時間問題,在這裡搞開發遲早是能打賺一筆的。
既然是螺旋十字星雲的明珠,各路山大王們當然會打過這裡的主意。可是,燦川既然是整條商道上最重要的貿易節點,靠著商路獲益的星雲周邊各國,當然不可能放任這裡出事,便以這裡為主基地,成立了聯合巡邏艦隊的指揮部。
就連兩大霸主,也往往會以遠航作訓和警戒巡邏為藉口,輪流派艦隊到訪。
螺旋十字星雲畢竟是如此廣袤的巨大星域,即便是這樣的巡邏等級,也多的是各路不法之徒的活動空間。可是,至少燦川及其周邊星系,還是非常安全的。
根據一些社會機構的評估,生活在這個自由貿易港中的常駐居民,其幸福指數應該是超過天域和涅菲的。
實際上,這裡的居民們對這一點也是深信不疑的。他們自詡為自由的自治領人民,不是帝國貴族們的奴隸,也不是聯盟財閥們的社畜。
可現在,螺旋十字星雲的明珠,已經被戰爭的熾焰所玷汙了。
安置在燦川4號行星軌道上的巨大反射鏡,就像是一個人造月亮似的,將太陽光灑向了行星的另外一側,為十二個繁茂的軌道港口提供源源不斷的照面。
可現在,離子引擎交錯的尾焰已經將剔透的鏡面蒙上了灼燒的痕跡。然後,沒等到鏡面自然龜裂,它就被失去了控制的戰艦屍骸擊中。
那是一艘珉蘭人的科薩級巡洋艦。在帝國和聯盟看來,這只不過是二流國家的二流貨色,可在這個和平的十字星雲航道中,她就是能威懾一方宵小的艨艟鉅艦。
據統計,在這型戰艦服役並且配置到燦川警備聯合艦隊的十年間,隕落在其炮火之下的海盜艦艇已經超過了一百艘,便有了“海盜殺手”、“罪惡剋星”這樣拉轟的稱號。
可是,這樣新銳的先進戰艦,都沒有來得及向自己的敵人開上一炮,便被一發熾熱的遠端光矛引爆了能源核心。
燃燒的戰艦就這樣撞在了千瘡百孔的人工鏡面太陽之上。之所以是千瘡百孔,乃是因為之前的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內撞在上面的第三艘戰艦了。
人工太陽的管理員們這時候已經撤離到了遠處的空港上。可是,他們望著開始崩裂的鏡面,一個個都心痛不已,卻也無計可施。廠長更是當場嚎啕大哭了起來。
“所以說了,那麼大的一個宇宙!為什麼非要往我們這裡撞啊!”
這其實很好理解,因為鏡面是在行星軌道上,受重力影響。而戰艦們是在剛剛離開母港,甚至還沒來得及脫離行星引力範圍的時候,就被擊毀了,自然也會收到影響了。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那些被擊落的戰艦雖然撞在了人工鏡面上,但至少是沒有撞在軌道太空城上嘛。
緊接著,那場面便像是一個巨大的落地窗被接二連三的小石子砸中,巨大的漣漪開始在鏡面上盪漾了起來。下一秒鐘,愈加澎湃的爆炸從鏡面之下鑽了出來,旋即撕裂成了無窮的碎片。
這個全銀河最先進的人工太陽鏡面,就此毀滅。它化作了燃燒著的殘骸和碎塊,拖著長長的尾跡如暴雨一般墜入了旁邊褐紅色的星球,在稀薄的大氣層上帶起了一絲算不得激昂的雲氣。緊接著,它們就像是被暗紅色的地獄徹底吞噬了似的,再沒有了聲息。
另外一邊,在4號行星的背面,深邃的星空那頭,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亮,閃亮的細線從星空中劃過,總是能綻開一個花朵般的火光。
圍繞著火光的,彷彿是無數飛舞著發光小蟲,在星空形成的密網之中不斷飛舞著。
那是何等燦爛而綺麗的一幕。
在更遠的5號和6號行星軌道上太空城居民,就這樣看著那波瀾壯闊的星間美景,卻絲毫感受不到什麼壯麗的美學享受,卻只覺得心頭髮涼,遍體生寒,像是在地獄中掙扎似的。
他們都知道,那些閃亮的細線其實是敵人釋放出的能量射束,其威力之大足以將一座能容納百萬人的太空城當場毀滅。那些正在密網中不斷飛舞著的發光蟲子,乃是戰鬥機群背後的離子光焰。它們就像瘋狂的胡蜂群似的,撕咬著被困在那光之密網之中的戰艦。
那些戰艦,是燦川星系的警備艦隊主力,來自螺旋十字星雲周邊的十二個國家,目前擁有戰巡3艘,正航2艘,重洋18艘,輕母10艘,輕巡28艘。
至於為什麼用於星間航路警備巡邏的艦隊,會擁有戰巡和正航這種國之重器,據說是因為有國家準備進行新戰艦的測試和艦員訓練。
反正帝國和聯盟都沒有表示反對,在貿易航道上多幾艘戰巡和正航也就是很合理的了。
可不管怎麼說,就算是沒有這些超規格的主力艦,位於燦川的多國聯合警備艦隊,才是實力遠遠碾壓“十寶大船團”的最強戰鬥集團。
可現在,這些鉅艦有一半才剛開出星港就被擊毀。另外一半,甚至還沒有把那個忽然出現的敵對目標納入射程,就被對方的超遠端炮火和戰鬥機形成的密網徹底困住了。
在那光之網的內部,混亂與驚惶的風暴已經徹底支配了警備艦隊所有的戰艦。閃耀的粒光束不斷劃過戰艦外的舷窗,戰艦內的警報器都彷彿從跳蚤市場批發的九手貨一樣,發出了失去理智的不停尖叫,就像是百十個熊孩子在飛奔似的。
沒等到艦員們從這樣的刺激中恢復理智,遠距離的光矛射線便驟然撕開了巡洋艦的護盾,深深刺入了艦體之內。幸運的是,在戰艦的彈藥庫和能源庫都高溫點燃之前,船內大部分的艦員都已經被蒸發了。
“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半的戰艦了,已經失去作戰能力了?”
“難道逃跑嗎?現在還可以向哪裡潰逃?把平民的太空城丟給敵人嗎?”
“就算是逃,沒有掩護,我們也會被被追上擊沉的,就像是一群飛不起來的鴨子,被獵狗一個個咬碎脖子!”
“戰機呢?用於掩護的戰機呢?”
“五分鐘中前就全滅了,連航母都沒了!現在外面的全部都是敵機!”
“xx的,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敵機……嗨,你還別說,看著還真是挺先進的。”
“這是重點嗎?”
警備艦隊的指揮部,來自各國的將領們爭論不休,卻也拿不出什麼辦法。這倒不是因為他們都是烏合之眾,畢竟硬實力就擺在這裡,在場人人就算是孫武在世拿皇附身,也是無計可施的。
“所以,都是xxx的帝國鬼子的錯!他們惹出來的蛇,憑什麼是我們先被咬啊!”指揮部,一個切爾克人軍官如此大吼了一聲,便被身邊的人捂住了嘴。
指揮部的帝國軍顧問倒是表現得很大度,甚至都懶得往那個方向看上一眼。
實際上,他現在確實懶得去理會這些敗犬一般的哀嚎。這個時候,他和他的團隊,正在緊張地收集著目前所有的戰況資訊。在他們面前的終端熒幕上,一個像是蘑孤傘蓋一樣的半球體,正大搖大擺地釋放著色彩繽紛的光束,還在不斷地前進著。
不用說,這個蘑孤頭一樣的銀色半球體,造型雖然無害,卻莫名散發著某種邪惡的氣息,自然正是大名鼎鼎……呃,三大人類國家聯軍處心積慮準備剿滅的蛇穴了。
同樣,也螺旋十字星雲的地下世界們,法外之徒們卻將其稱之為“虛空之城”,“星雲的女巫”等等。
“它們出現在本星系的時間是18點21分,出現位置是在4號重力井旁邊,宙點為xg418,yja88、fgh34。現在是……22點45分。”
“四個小時走了將近一個半的天文單位?”
“確切的說,是1.69個。巡航速度比鐵暴龍級武庫艦快樂百分之25……算是重型決戰用標準艦艇的航速,在高速戰艦之下!”
“不知道是否是極限航速,必須要在報告中註明!”
“剛才蛇穴採用的光矛炮射程,和3型速子光矛一樣,威力……過於溢位,無法確認。”
“那因為被擊中的是重巡洋艦的緣故吧?警備艦隊那三艘戰巡呢?”
“一艘剛出港就被三十幾架戰機撞死了。一艘在5號星港船塢裡保養,還有一艘正在作戰,還沒被擊中……不過,被敵機群擊沉也是遲早的事了。”
“所以,那些三角形的戰戰機呢?殿下那邊發來的情報顯示,應該是無人機。”
“火力平平,但機動性極強,關鍵時候會採用撞擊自殺戰術。”
“他們還沒有使用要塞炮呢?”有人提醒道。
“說不定,我們所在地已經被蛇穴的要塞炮納入射程之內了。”
掛著上校軍銜的帝國軍顧問甚至都沒有猶豫,卻道:“繼續分析,分析結果即時傳送到沃法塔將軍號上!”
沃法塔將軍號無畏艦,便是此次帝國艦隊的旗艦了。現在,衛倫特王和塔迪埃伯爵,都在那艘戰艦上坐鎮。
“明白!”在場的帝國軍軍官們大聲回應。他們分明便已經做好了在被蛇穴的要塞炮擊毀之前,都始終戰鬥在最前線的心理準備了。
緊接著,三分鐘之後,前線傳來了訊息,那是警備艦隊最後一艘戰巡被擊沉的訊息。
可實際上,在場的帝國軍軍官完全沒有幸災樂禍的感覺。他們知道,那艘被擊沉的巡洋艦,乃是圖蘭克協調部長國,從帝國手裡購買的前線侯級改裝的。
要知道,前線侯級已經是一款設計服役只有不到二十年的新銳戰巡,哪怕是猴版,卻也能在某個星域中稱王稱霸了。可是,她卻在交戰兩個多小時後便宣告毀滅,甚至還不是死在威力強大的主炮之下,而是一群蚊子一樣的戰鬥機。
“長官,我軍主力……”
“他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上校顧問瞥了一眼自己的部下,沒好氣道:“衛王殿下和塔迪埃伯爵自然有他們的謀劃!”
“下官只是擔心,若先到場的是聯盟,豈不是會損帝國威名?”
上校覺得這方面的問題確實是存在的。可問題在於,帝國艦隊主力其實已經在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可依然需要時間。
……沒辦法,誰能想到,蛇穴居然一下子就從燦川這個航道的核心跳出來了呢?
這樣一個年均要過上一萬條商船的貿易星系,居然還有沒發現的重力井嗎?這也太不科學了吧!
然後,也就在這個時候,邊緣的2號重力井附近,終於出現了援軍艦隊的訊號。
帝國軍軍官嘆了口氣,因為那裡並非帝國軍主力應該過來的方向。
然後,他便聽到了部下給出來的分析:“長官,戰艦輪廓分析完成,是新的……地球人的主神級無畏艦伏羲號!趕到的是,藍星共同體的艦隊。”
率先抵達的既不是帝國,卻也不是聯盟,而是地球人的艦隊。在場的帝國軍軍官們面面相覷,一時間已經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表情了。
倒是旁邊的警備艦隊指揮官紛紛歡呼了起來。對他們來說,地球人雖然也是高高在上的“人類老爺”之一,但總比帝國和聯盟親切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