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政治的心都髒。
但也都足夠聰明!
這趟出發之前,皇帝齊兵專門為這次出使,召見了姜邕。
話題只有一個——如何讓趙國發兵!
“趙國對齊恨之入骨,沒有趁這機會跟西遼暗中結盟,純粹是相比我們這個舊仇家,他們更忌憚西遼的崛起。”
“但想要讓他們出兵攻打西遼,也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這已經不是三十年前了。也沒人願意平白多個勁敵。”
皇帝齊兵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人品性情如何不去說,頭腦還是很清醒的。
“世人都說趙官家膽小怕事,不敢北伐,朕看他是不想北伐。失敗不僅丟人現眼不說,下場也將比現在更慘;成功了更加麻煩!他要如何處理他那父皇跟皇兄?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所以他不是不能北伐,不敢北伐,而是在等他父兄死掉!等我們跟西遼不斷消耗國力。”
“這也是為什麼朕命人務必照顧好那二人,堅決不許再有欺凌現象發生。別人……都可以死,但他們倆,必須給朕好好的活著,最好長命百歲,熬過趙誠!”
“你這次出使趙國,責任重大,九弟喜歡胡鬧,朕真正能指望的人,唯有國丈。”
姜邕雖是一代大儒,精通經史典籍,但跟齊兵這種玩政治的陰貨比起來,還是差得遠。
聽到這話,還是很感動的。
他的另一個身份,是眼前這位北齊皇帝的岳父。
大女兒被封后,小女兒也是貴妃,姜家在北齊可謂尊崇至極。
皇室之下,第一家族!
然而也正是這第一家族的名頭,在給姜家帶來無上榮耀的同時,也帶來了……無限的壓力!
“國丈知道那趙官家如今最恨誰嗎?”
姜邕想了想:“應該是我齊國吧……”
齊兵道:“我說的是個人。”
姜邕微微皺眉,道:“那應該是……太上皇?”
畢竟當年太上皇率領大軍滅掉北趙,幾乎將所有皇族成員一網打盡。
趙誠跟趙旦兄弟當年在北齊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當時過得都不如平民。
齊兵道:“國丈說對了,但你卻不清楚趙誠恨太上皇的真正原因!”
“願聞其詳。”姜邕根本不清楚,這不過是皇上的一個套路,引他上鉤罷了。
“太上皇在位那些年,曾先後三次跟趙國求親,試圖把趙誠大女兒趙環娶回來,包括這次出訪,他依然十分關切,專門派人加入使團當中,目的……還是一樣!”齊兵看著姜邕:“這事兒國丈應該知道吧?”
姜邕反應過來,太上皇齊坤這輩子雖然雄才大略,堪稱一代雄主,但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如命。
當年不知從哪聽說趙環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聰明伶俐,深受趙誠寵愛,便跟群臣藉口說對趙國就要狠狠打壓、羞辱,要讓他們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朕要娶了那趙環!
姜邕對此並不贊同,不過那個時候他人微言輕,滿朝文武也無人敢忤逆皇上?
加上在他們看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帝王家無情是常態,再怎麼寵愛的女兒,早晚不也都要嫁人,嫁給誰不是嫁?
結果那位齊人眼裡的兒皇帝倒是硬氣得很,接連三次拒絕了齊國的求親。
甚至不惜為此破格加封趙環為長公主,給予無上尊榮,就是為了對抗北齊這位太上皇。
這事兒其實在齊國內部也是個笑話,無論朝野,大家都暗戳戳笑話那位自詡千古一帝的皇上老牛吃嫩草,為此還編出了不少段子。
但他著實沒想到南面那位趙官家居然會因為這件事無比痛恨太上皇。
齊兵嘆了口氣,說道:“如今咱們齊國雖然依舊兵強馬壯,但畢竟面臨西遼的反撲,當年奪下的城池土地,也已經被搶回去好多,所以這次出使趙國,國丈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姜邕認真點頭:“陛下且放心,臣去到那邊,一定曉之以理,讓趙官家明白,不能一直活在昔日仇恨中,如今若不攜手抗遼,將來齊國有難,趙國也絕不會好。”
齊兵點點頭,嘆息道:“可朕還是有些擔心,趙官家……太恨太上皇了!尤其這次太上皇還專門派人加入使團,朕身為人子,也不好阻攔……”
姜邕這會兒終於有些後知後覺的問道:“那依著陛下的意思呢?”
齊兵認真道:“咱們是宗主國,那趙誠如兒皇帝一般,像他這種,其實更想得到尊重,也更需要出口惡氣的,咱們為了維持宗主國的尊嚴,也不能明著向他們低頭……”
“那自然是不能的。”姜邕道。
“所以,朕就在想,如何才能不露痕跡的壞掉太上皇這第四次求親。朕擔心趙國朝堂之上,會有不少人急於對我齊國表忠心,強行脅迫趙誠把女兒嫁過來……若是這樣,出兵就更不用想了。所以朕派了趙王過去,依著他那傲慢狂妄,目中無人的性子,大機率會把這件事給攪黃。可我們終究需要趙國出兵啊!國丈,我聽說……彤兒如今被譽為北齊第一天才少女?”
姜邕瞬間如遭雷擊。
……
……
使團一路走來,姜邕陪了孫女一路。
那些人進入趙國境內吃喝玩樂,唯有這爺孫二人,始終深居簡出。
對孫女,姜邕感覺愧疚到極致。
對皇上,姜邕滿心怨念。
合著你為了讓趙官家出氣,就要一面想方設法破壞太上皇的求親計劃,一面把我最喜歡的孫女送出去?
這叫什麼道理?
但卻無可奈何!
別看當日皇上找他好說好商量,但凡他敢拒絕,要不了多久,姜家這個北齊第一家族,將灰飛煙滅,蕩然無存!
沒人比他更清楚皇族的底蘊,比他更知道皇上實力究竟有多強。
屆時連帶著姜家未來希望——他的孫子姜肅,也將受到牽連,被所在修行宗門拋棄。
什麼繁華,什麼富貴,轉瞬就成過眼雲煙。
姜彤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這位才情無雙的齊國天才少女在聽到這訊息之後,只默默的流了一宿眼淚,第二天便一切如常,表情愉快地答應了。
還說自己如果進了趙國皇宮,怎麼著也能封個位置不低的妃子,日子不會太差,讓家人和爺爺不用太擔心。
懂事得簡直讓人揪心。
她越這樣,姜邕心裡面就越是難過。
而更加讓他不太舒服的,還是姜肅這個姜彤堂兄的態度,自私且冷漠。
眼裡從來都只有自己。
“爺爺,我來找伱,主要是想問問,白天你為何不讓我挑戰那宋煜?”姜肅面對爺爺的時候,表現相對正常些。
畢竟他清楚,眼前這老人是姜家真正的主心骨,也是姜家能夠維持地位跟富貴的關鍵所在。
這些東西他並不在意,但如果姜家倒下,他在宗門的日子,也將變得舉步維艱。
所以他才會對姜彤為宋煜說話生出那麼大的反應。
只要別壞我的事情,你幹什麼都行,反之……我必不答應!
姜邕看著姜肅,以及一旁突然變得沉默起來的姜彤,說道:“出發之前我就和你說過,挑戰宋煜,必須尋找一個合適機會。當時我們並不清楚他進入禮部,成為迎賓的欽差特使,所以制定出的計劃,是製造一場年輕人之間的切磋。到那時你失手殺他,就算趙國不高興,但也不會說什麼。畢竟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年輕人罷了。但現在不行!”
姜肅有些不服氣的問道:“為什麼不行?就因為他是欽差特使?”
姜彤在一旁幽幽說道:“因為他是代表趙國官家和朝廷的人,地位是跟咱們王爺等同的,所以他才敢跟王爺當場翻臉,王爺那種性情的人,不也拿他沒辦法麼?”
姜肅看了眼這個妹妹,道:“那我什麼時候才能殺他?”
姜彤閉上了嘴巴。
姜邕想了想,道:“回頭進入臨安府,趙官家早晚會舉辦一場宮廷宴會來招待我們,到那時,再尋找機會。”
姜肅沉默了一下,點點頭,起身走了。
……
……
翌日一早。
臨安府的百姓便被髮動起來,說什麼北齊使團來了,所有人都要出城迎接。
一開始受到了強烈反彈。
很多人甚至忍不住當場破口大罵。
雖然沒指名道姓,但明顯都是衝著朝廷高官甚至是官家去的。
不過很快,一些傳言便在人群當中傳開了——
大名鼎鼎的煜公子出手了!
“據說前天晚上,煜公子帶著三千禁軍,拉著咱們趙國最厲害的床弩去迎接使團……”
“真的假的?帶著禁軍和攻城的床弩去……迎接?確定不是殺人去了?”
“哈哈哈,別忘了咱們這位煜公子來到臨安府後,都幹了什麼事兒,我跟你說,劉彤那個案子都已經是過去式了!煜公子被封為欽差特使,進到禮部第一天,就罵死了一個軟骨頭的三品大員!”
“我的天吶……”
隨著各種小道訊息的傳開,人們漸漸明白,合著發動他們出城,根本不是迎接,而是讓他們去圍觀北齊使團,被煜公子帶領的禁軍“押解”進城!
“帶著三千禁軍和床弩出去的煜公子‘押解’著使團,馬上就到臨安府!”
“據說那個被煜公子給罵死的侍郎,最初已經答應了使團那邊的人,在城外十里築起大量奢華帳篷,送去美食美酒和美女……就因為這個,被煜公子一番痛罵,給生生罵死!”
“所以叫咱出城,真的不是去迎接,而是去圍觀煜公子獻俘?”
“哈哈哈,對,煜公子獻俘,這個說法好!”
“那還等什麼?趕緊去車行租車啊,再晚了就被人搶光了!”
“好訊息好訊息,各大車行都貼出告示,今日平價租車,絕不會漲價!”
……
……
臨安府北門外。
當被“護送”的使團浩浩蕩蕩過來時,幾乎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給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