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之外,一望無垠的荒漠沙地。入了槐月,棘草和刺掌,開始循著地水的位置,瘋狂生長。
即便身處荒漠,但抬了頭,依然可見一片片的青綠。
“大漠孤煙。”騎在馬上的晁義,早已經風塵滿身。他抬起頭,看著前方的一縷火煙,在死寂的荒漠裡,直直升上雲霄。
“蠢計。”晁義淡聲開口,“若是想用聲東擊西的局,中原人可是祖宗。”
晁義明白,他領著的這支人馬,雖然不足萬人。但卻掏空了餘當城的大軍,也就是說,若是離遠一些,極有可能被敵騎趁機而入,叩開餘當城的大門。
“晁將軍果然是名將之風。”說話的人,並非是衛豐,衛豐領著數百騎,已經去巡哨了。
這人叫餘當圖,是餘當王的嫡子,也是下一個餘當部落的大王。先前晁義帶著餘當部落打仗,和麵前的餘當圖,也算老熟人了。
“餘當圖,傳令下去,大軍不可深入。以巡防餘當城附近為主,謹防敵人偷城。”
“遵晁將軍令。”餘當圖急忙拱手。
正當晁義回馬之時,一時間,又聽到了馬蹄的聲音。轉過身,一下子看見了衛豐帶著人馬,正從邊上趕回。
各自抱拳之後,衛豐才認真開口。
“晁兄,前方都探查過了,那些狗騎並不敢靠的太近。先前還用詭計,想誘我孤軍深入,但我並沒有上當。”
“這些狗騎若是有膽,早該來一決死站!”
晁義搖頭,“主公的意思,是讓我等拱衛邊境為主,特別是餘當城,切不能失陷。”
這句話,讓身邊的餘當圖,臉色一時間感動無比。
“晁將軍,衛將軍,先前的時候,我在餘當城外五十里,也發現了敵人的祈福樹。”
“祈福樹?什麼東西?”
“大約是尋一株植物,將紅帶綁成花結,縛在樹上,祈願心想事成。這是西域人最流行的祈願方法。”
“莫名其妙的東西。”聽著餘當圖的話,衛豐笑了起來。只可惜,在笑著笑著,他的臉色,忽然變得一頓。一雙眼眸子,不知在回想什麼。
“衛兄,你怎麼了?”
“沒事情……巡哨有些乏累了。”
“那就回營吧,左右天色也要黑了。”晁義抬頭,往遠處眺望了陣,冷靜開口。
不足萬人的騎兵,開始循著來路,重新往餘當城的方向回趕。
一路上,原本有說有笑的衛豐,彷彿像他自個所說,似是累了,跟著大軍狂奔,卻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
“絲綢之路的概念,大致就是如此。”涼州王宮裡,徐牧撥出一口氣。
“大致的意義,不僅是互市販賣,另外,還能鞏固了涼州邊境的安穩。蜀州的絲綢蜀錦,賣去西域的話,至少是在中原的三倍之價。另外,所需的鐵料,甚至是硝石,都有可能從西域那邊,收購得到。”
“文龍,我換句話說,這條從涼州,通到西域的路,不僅僅是一條路,它更是一條紐帶,將不同的人文,軍事,種族習慣,都能連線起來。”
徐牧越說越激動。如他,是後世的人,更能明白這種紐帶通道的歷史意義。
人的恐懼,來自於未知。從小侯爺中毒開始,徐牧就一直聽說,這個天下間也有西域之地,只可惜先前離得太遠,認知性貧乏。但現在,不管是做生意還是鞏固疆土,這一步必須要走。
這是劃時代的意義。即便大紀朝強盛的時候,也未曾有絲綢之路的壯舉,無非是多開了幾個邊境互市,再以都護府的精銳,用來鎮住玉門關。
賈周也陷入沉思,分析著自家主公的話。實話說,這種話他還是第一次聽見,卻發現,自家主公所言,確是有幾分道理所在。
西蜀的大業,不能止步於此。而在往後,若是除卻了西域的憂患,再加以良性發展,指不定真能成一方助力。
“主公,我大概明白了。”
徐牧臉上一喜。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很孤單,腦子裡的東西,不好說出來,只能藏著,慢慢藉著時機托出。
沒有工業革命的碰撞,沒有文化復興的糾纏,你就是一頭黑羊,在滿是白羊的圈子裡,格格不入。
“主公,先喝口茶。”
徐牧緩了緩神色,點頭坐下,拿起了茶盞一口喝盡。怪不得他,腦子裡的想法,他太想找個人傾訴了。
眼下,他即便有了西蜀之地。但這小半壁的江山,並不是說已經穩了。依然在搖搖欲墜,數不清的惡狼,只等他露出疲態,便立即將他撕碎吃掉。
賈周似是看出了徐牧的微微異樣,猶豫了會,試探性地安慰。
“主公莫急,王詠已經入了涼州城,按著主公的吩咐,開始打探真蘭人的事情。”
“文龍,你說那個公主,會不會真被擋在了涼州外?”
“說不準。”賈周搖頭,“這一兩年的時間,蜀涼之間戰事頻繁,以至於涼州邊境有了缺口。雖然有司馬修在,但我想,董文未必會太過重視。”
“若入了中原,一個富貴公主,能去哪兒?”
很多時候,要掌握一片勢力錯綜的地方,扶持一個政權,是屢試不爽的事情。當然,若是兵威強盛,直接碾壓過去就成了。
只可惜,西蜀算不得強盛,頂多是一尾,剛剛爭了上游的大魚。
扶持真蘭城,藉機讓西蜀勢力,開始滲入西域,才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徐牧可不指望,開了絲綢之路後,生意便會穩了。
終歸在那邊,要有自己人。朝中有人,萬事無憂。
“主公,衛豐回了。”正在這時,殷鵠抱拳走入。
徐牧怔了怔,“他回來作甚?不是讓他跟著晁義嗎?”
“我也不知,聽說到城門的時候,就黑著臉了。”
涼州外的餘當城,極有可能遭受報復。所以,權當練騎兵,徐牧特地派了晁義帶人過去,衛豐緊隨,順帶著學習騎行兵法。
這倒好,突然黑頭黑腦地跑了回來。
剛進王宮,衛豐一張老臉,便立即蔫了下來,無精打采的。多走幾步,這位南征北戰的老夥計,忽然聲音發顫。
“主公,大、大翠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