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未雨綢繆

“哥幾個,可曾想好了各自的前程?”

聽了房俊這句話,廳中瞬間一靜。

雖然都是勳貴子弟,可是這幾人要麼非是家中嫡長子,要麼父親亡故,單憑著傳襲下來的光桿爵位,能有什麼出息?但凡有那麼一絲半點的上進之心,不可能不在乎前程。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如今朝中儲位之爭愈發劇烈,太子好不容易這幾年將儲位穩定下來,魏王、吳王漸漸放棄了奪嫡之爭,卻又有晉王異軍突起,甚至得到了李二陛下的預設,使得太子之位陡然不確定起來。

變革便意味著機會。

有些人固然在這等激流面前明哲保身,脫身於派系之外,唯恐押寶錯誤導致慘重結局,可照樣有些人將此視為崛起之機,主動站隊,竭盡全力支援自己的目標,只為了勝利之後收穫豐碩的果實。

直至目前為止,雖然晉王有著李二陛下的默許,但朝中主流的風向依舊傾向於太子能夠保住儲位,將來繼承大統,畢竟如今的太子已經不是幾年前根基膚淺、不能承受半點風浪的時候,有了李績、蕭瑀、房俊等一干大佬的傾力支援,晉王想要逆而奪取,難如登天。

屈突詮喝了口酒,放下杯子,目光灼灼的看著房俊,沉聲問道:“二郎有什麼章程?不妨劃出道來,吾等兄弟定會追隨二郎便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大家一起搏一場富貴!”

他老爹蔣國公屈突通死得早,家中爵位由大哥屈突壽繼承,自己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將來若是分家,倒是能夠分得一些田產錢帛,自可生活無憂,可若是想要前程,那就得自己去拼。

還有什麼前程能夠比跟著房俊更好?

大家從小玩到大,這些年房俊猶如彗星一般崛起,腳踏青雲扶搖直上已經成為與自家父輩一般的當朝勳臣,心裡除了羨慕之外,更多的便是信任。

房二郎重情重義,跟著他混,定然有個好前程。

房俊卻搖搖頭,鄭重道:“如今朝中局勢,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將來終究是太子即位,亦或是晉王逆轉,誰也不敢打包票。這種站隊之事,風險著實巨大,站贏了固然收穫豐收,可若是站輸了,縱然性命無憂,可這輩子大抵也就是投閒置散,再無出頭之日。咱們兄弟一場,情同手足,但是有關於各自前程,莫要感情用事。即便將來各為其主,咱們這份感情卻不會有所變化,更毋須因為某站在太子一邊,你們便有所顧忌,礙於顏面也委屈自己跟著某的腳步。只要你們深思熟慮,即便支援晉王,照樣還是好兄弟。”

他想要給大家一個被太子重用的機會,可這種事卻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因為大家都是兄弟就得跟我一樣支援太子,否則便兄弟反目,這不是幫助兄弟,而是綁架。

更何況如同屈突詮、程處弼這樣雖然不是家中獨子,可政治立場卻照樣對家族有著嚴重的影響,不可能因為你房俊支援太子,我們便亦是如此。

各家有各家的立場,更有這各自的謀算,誰敢肯定將來太子亦或是晉王能夠百分百的成為儲君,順利登基?

風險絕對存在,自己不能因為兄弟感情,便將大家都綁起來跟著自己一起。

一旁默不作聲的程處弼忽然蹦出一句:“二郎你說怎麼幹,某跟著就是。”

房俊就一臉黑線。

娘咧!

你跟著我幹到時可以,可你回家問過你爹沒有?

你爹那老狐狸可是個牆頭草隨風倒,誰有優勢就向著誰,而且還能夠穩穩站在勝利一方的!

歷史上李治逆而奪取登基為帝,朝中勳貴不知多少遭受牽連打壓,似長孫無忌等人身敗名裂闔族遭殃,即便是李績這等大佬雖然得了善終,卻也死後收到子孫牽累一世英名盡喪,可唯有程咬金始終屹立不倒,家族倍顯榮耀、與國同休。

現在我傾盡全力支援太子,這在你爹看來根本就是愚蠢的行為,誰當皇帝不是當?只要在緊要關頭站在勝算更多的一方就行了,何必拿著身家前程去冒這麼大的風險!

程處弼性格遲鈍了一些,卻絕對不傻,居然看到房俊心裡話一般,又說道:“勝敗生死不足為懼,某就是要跟著二郎你並肩奮戰。”

房俊抿著嘴,不說話,心裡卻很是感動。

這才是同甘共苦以命相托的兄弟啊……

屈突詮也表態:“吾家大兄是個沒主意的,可不會摻和進爭儲之事,更不會去管某站在哪一邊。如處弼所言,咱們是兄弟,自當並肩協力一起奮鬥,闖一闖自己的前程!”

李思文擊節讚歎:“能夠與兄弟並肩作戰,生死勝敗又何足懼?沒說的,縱然父親打斷我的腿,也要與弟兄們一起!”

張大象更是直接:“要如何做,二郎言語一聲即可,某無有不遵。”

與這些個次子、庶子不同,郯國公張公謹死了很多年,可張大象作為嫡長子已經襲爵鄒國公,算是一眾“廢物兄弟”當中的另類,不過正因如此,他完全可以自己給自己做主。

張大象雖然有兄弟三人,可張家卻是人丁單薄,其父郯國公張公謹是他們這一房的獨苗,雖然追隨李二陛下立下赫赫戰功,如今人死多年,這份聖眷也漸漸淡泊,家族風光不再。

張大象看似隨和淡然很好說話,可心底裡的志氣卻不小,怎容得往昔風光赫赫的郯國公府漸漸衰落,沒出兩代便隕落下去?

大不了就是一個不入眼的國公爵位,若是能夠拼上一把,自己則將複製父親的光輝榮耀,然後再多活個幾年,便能夠使得魏州張氏煊赫一時,子孫數代都將因此受益。

很值當。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對於房俊的信任……

眾人相繼表態,意見一致,李思文忍不住問道:“二郎,到底有何章程何不速速道來?莫要賣關子。”

房俊舉杯,大家一起飲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房俊方才說道:“如今朝中之形勢,諸位想必心知肚明,爭儲之激烈,已經影響到更深層次的局勢。可以說,如今的長安便是一個大炮仗,全憑著陛下的威望震懾,才能夠安然無恙,可隱藏在水面之下的潛流卻並未消失,反而愈演愈烈,遲早有一日,會徹底爆發開來。”

幾個人雖然平素紈絝了一些,可都不是白痴,溫言齊齊嚇了一跳,張大象駭然道:“難不成武德九年的‘玄武門之變’會重演?”

當年太子李建成為了剪除威望日甚、勢力日增的秦王殿下,於玄武門設下埋伏,試圖在秦王殿下入宮之時將其一舉擒殺,以絕後患。卻不料秦王殿下早已經洞若觀火,居然策反了玄武門守將常何,在李建成與李元吉信心滿滿之時反戈一擊,一舉反殺,問鼎皇帝之位。

如今太子與晉王爭儲,與當年之形勢幾乎如出一轍,若是最終也引發一次“玄武門之變”,並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房俊忙搖頭道:“大郎,慎言!”

張大象一臉無辜,攤攤手,那意思是說誰叫你說的這番話容易讓人誤會呢?

程處弼不言語,在一旁默默給房俊斟酒。

房俊婆娑著酒杯,緩緩說道:“如今太子殿下看似佔據上風,有大義名分在手,可諸位也知道關隴貴族們的操行,素來不講規矩,只從數次暗殺於我,便可見他們如今行事依然恣無忌憚,誰也不知他們下一步會如何暴烈,所以,太子殿下務必保衛自身安全。”

幾人都默默點頭,關隴貴族素來強橫霸道,令人深感威脅。

唯有屈突詮有些尷尬,屈突氏亦是鮮卑古姓,雖然百餘年來已經人丁單薄,可畢竟在外人眼中,亦是關隴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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