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玄甲軍人,處置過貿然闖入禁區的青廬主後,依然徒步行走在靠近赤隴地的一片蔥鬱山林中。
這些人平均修為也在金丹中期,為首一名中年人更有元嬰修為,雖然身著的甲冑披風,款式均與尋常士卒無異,但舉手抬足之間的氣象卻大為不同。其餘軍人走在他身後,目光中不時閃過敬畏和豔羨。
常斐然,來自南鄉定荒軍鏑鋒營的伏虎校尉,在定荒前線屢立奇功,兼天賦異稟,實力超群,被元帥關鐵軍親自向金鹿廳舉薦,為其包下了一個元嬰名額,以資鼓勵嘉獎,更在數百萬祝望軍人心中,為其贏下了兵王的美譽。
尋常情況下,人們談及軍中精銳,總喜歡用兵王一詞。如月央的平原劍魁周銳,就曾一度被譽為月央兵王。然而劍魁最終卻被冷落髮配至白鑰城戍守,簡直成了他國笑話。且看過周銳在那場兩國軍演上的實戰表現後,各國精銳也多有不服氣的,只覺換了自己上陣也未必就差了。至於和周銳情形類似的所謂兵王,各國間更是不勝列舉。所以實際上兵王一詞的含金量,早就如“帥哥美女”一般因氾濫使用而大為下跌了。
真正能讓軍人脫穎而出,成為當之無愧的兵王的,唯有元嬰修為。
不然這百萬大軍中,至少大幾十萬的金丹,修至圓滿境界的也能隨意點出數萬之多,大家都是金丹巔峰,憑什麼服你?
然而縱使是這樣一位元嬰兵王,在這片青山連綿的崎嶇道路間,也只能徒步行走。別說御氣飛行,就連騰躍之術也很少使用,突出一個踏實穩健。
行了片刻,來到一片空地,常斐然抬起手,低聲道:“休息一會兒吧,後半段路還很長。”
於是身後頓時傳來一陣陣的長出氣聲,顯然這區區山路,已經讓一眾軍中精銳人人疲憊,只是大家堅忍不言罷了。
而待一眾人等有條不紊地在空地簡單佈陣行法,開始恢復體力真元后,常斐然又凝神與雙目,目光掃過一圈,來到一個年紀輕輕的軍人面前,將一枚丹藥遞到他手上。
“小馬,將這枚快晴丹吃了。”
年輕人猛然抬頭,目光中透出一絲倔強:“隊長,我還不累。”
只是這句倔強之詞卻落到空處,常斐然根本沒和他拉扯,遞過丹藥之後就去其他人那裡巡查,時而發下丹藥,時而親自為其運功理脈,每一個細節都沒有疏漏。
於是年輕的小馬,也只好無奈嘆息一聲,而後握緊丹藥,在手中運使真元將藥力消化了,沿著掌中竅穴吸納入體,以彌補半日行軍的損耗。片刻後,他就感到一陣倦意襲來,神識恍惚,彷彿入夢。
——
畢業於悠城兵院的馬琮,向來是自負的。
自負於才情天賦與眾不同,更自負於命數運勢超人一等。
作為軍人,他有著堪稱千里挑一的天賦,在蒙學院時期就以上佳的成績被天下聞名的悠城兵院提前錄取,之後在首都,他見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卻依然有著屬於自己的一分風光。以金丹大成的修為畢業不久,他就被南鄉定荒軍相中,在短短兩年內就完成了一套極其艱難的訓練,作為精銳中的精銳,編入了赫赫有名的鏑鋒營。
然而對於軍人來說,最大的遺憾不是天賦實力的不足,而是一身本事沒有用武之地。和平年間,多少驚才絕豔之人,都只能在一次次溫吞的演習中,象徵性的施展才華,最終悄無聲息地退役,幾乎不能在歷史中留下一點一滴的痕跡。
然而馬琮卻等來了屬於他的舞臺:仙盟拓荒。
作為兵院的優等生,馬琮當然曉得拓荒的風險,這是仙盟第一次真正意義的深入荒原,天之左的四州蟄伏千年,不知隱藏了多少致命的兇險……但那又如何呢?經歷千年的發展,仙盟早已擁有了比荒蕪更廣袤的土地,更豐厚的資源,更發達先進的仙道,勝利已經是必然的大勢,所以西行拓荒縱然有風險,也只會是成功路上的小小點綴,而馬琮只要行走在這條成功的道路上,就已然是最大的成功了!
最初,一切都彷彿美夢成真,茸城啟程西行的首日就順利地照計劃前進了二十里。看似不多,但以靈山為先鋒,百里山壘為鋒刃,方圓數百里的土地,宛如活轉一般向荒原挺進,令大地擠壓,堆積成壟的畫面,依然震撼了整個仙盟。
雖然這也不是仙盟的第一次拓荒,作為開局其實是求穩為主,並沒有刻意營造什麼大場面,但對於生在近一百年的仙盟人來說,這卻是他們第一次能親眼目睹文明的疆域覆蓋荒蕪,取而代之的畫面,心中的鼓舞豪情,是難以言喻的。
之後一段時間,情況依然順利,茸城穩步西行,連帶著定荒結界也不斷延展,所過之處盡是被仙盟文明新鮮淨化過的沃土,拓荒的收益已經用所有人都肉眼可見的方式展現出來。
但是,大約到了百里之後,情況就逐漸有些微妙。
首先是西行遇阻,明明沒有什麼高山大河,只是肥沃的平原,甚至平原上都沒有什麼像樣的荒獸抵抗,但茸城就是被困在原地,每日行進的速度較之原計劃下降了九成之多!
當然,仙盟多次拓荒,這種場面也不是第一次見。算經組的老教授們籌算半日,就確定這是荒原中有高人在茸城前進路上紮下了錨釘,彷彿刀鋒阻路。若要強行衝破當然也行,但定荒結界卻要蒙受巨大壓力,在西行路上就可能留下破綻。
所以正確的方法,就是出動前線精銳深入荒原,在背後定荒結界和殲星神劍的掩護下,將錨釘拔除。
這類戰術早在八百年前就不新鮮,祝望軍人更是在無數次訓練和演習中將全套流程摸得滾瓜爛熟。很快,一支由兩百人組成的精銳部隊就走出了赤壟地,挺進荒原……結果來看,還算是比較順利的,錨釘被當場拔除,茸城得以繼續西進。然而隊伍在迴歸的時候,卻遭遇荒獸突襲,其中有幾名新兵一時應對不慎,慘遭不測。為本該完美的戰果蒙上了一層陰影。
雖然事後覆盤,並沒發覺有什麼問題,最終也只是草草歸結於新兵應變能力不足,也算在誤差之內……
但誰也沒想到,那只是不祥之兆的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