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修士開始渡海,準備登天梯。
血海上並無船隻,但踏水而行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果然,眾人踏在血海面上,並沒有沉下去,而是踏著血海前進。
進入血海的第一人很快便是到了十餘步外,血海在翻滾,大浪滔天,但卻沒有傷害此人。眾人見到第一人沒有危險,一個個神情變得激動起來,然後快速進入血海,飛快向著海中心行去。
不知是否是人多的原因,又或者是行進的太快,只見有修士逐漸控制不了力道,向著血海中栽落。
紫宸看著猶如潮水一般的渡海隊伍,微微有些失神,多年前,一位人元在他眼中,就是天一般的存在。這種級別,根本不是紫宸想見就能見到的。而當時的人元境在紫宸看來,實在是太過稀少,程度幾乎比擬珍寶。
但多年後,紫宸到達這一境界,這才發現,原來人元境的存在,簡直堪比世間的大白菜,實在是多不勝數。
果然只有到了某種高度,才能看見某種事物。
“不知有一天我到了地元境,對我來說極為稀少的地元強者,會不會像大白菜一樣氾濫?”紫宸心中暗暗想著,但想來這個問題不太現實,因為當世能有多少地元境。
可是沒有到達那個境界,紫宸又怎會知道這當世有多少地元境?
走神的紫宸,很快清醒過來,因為他有一個極為重大的發現。
那就是先前落入血海中的修士,竟然沒有再度出現,一個都沒有。他們跌入血海中,彷彿一下子就沉入了海底,期間都沒有露過一次頭。
血海在怒嘯,紫宸卻聽不到海浪拍打的聲音。修士在栽落,可紫宸並沒有聽到噗通的聲音。
彷彿整個天地間,在一瞬間都變得出奇的安靜,出奇的死寂,同時還有詭異。
渡血海的修士,神情都一樣,無喜無悲,很難讓人從臉上看到一些弊端,但是看到眾多同伴倒下後再沒有起來,他們的臉色應該發生一些變化才對。
可是沒有,他們神情很是平靜,甚至很專注。
紫宸能夠清晰的看到他們,看到他們的平靜又專注的表情,雙方相距並不遠,可他又感覺雙方相距很遠,就好像是身處兩個世界一樣,看到的東西清晰又模糊,充滿矛盾感。
終於,有一位修士中途退了一步,只是這小小一步,在一行都在前進的修士當中,是那麼的明顯。
紫宸一行人的注意力,立刻落在這位修士身上。只見他很快又退一步,緊接著退到了第三步。
三步退下,一道亮光忽然從他身上發出,而後他的身形便是憑空消失在了血海之上。
一個人,憑空消失?
就在紫宸一行人還不理解這種情況時,像是起了連鎖反應一樣,從血海的各個方向,亮起各種光芒。而每一道光芒亮起,都代表一位修士消失。
這些消失的修士,都有一個共同點,都同時退後了三步。
但消失後他們去了哪裡?
除了紫宸外,還有不少修士沒有入海,此刻都在疑惑這個問題。但顯然,他們並不是入了天境。
跌入血海中會再也浮不上來,退後就會消失,很明顯只有前行才是唯一正途。
“血海中沒有聲音傳出,怒海還在翻滾,不應該沒有聲音,最大的可能就是隔絕了聲音。那裡應該自成一個體系,或者是小世界。”呂鵬看著前方正色道。
“也許他們遇上了某種陣法,此刻正在陣中。想要破陣只有前行一條路,如果栽落或者後退,都會消失!”
“他們會失足調入海中,難道是遇見了什麼讓他們驚恐的事情?他們會後退,難道是遇見了什麼不可行的事情?”
沒有進入血海,在外界所有的猜測都是無用的,唯有親身經歷才知道他們預見了什麼,為什麼會失足,為什麼會後退。
看了許久都沒有看出名堂,紫宸等人決定渡海。期間,各勢力不斷的向著海中同伴傳音,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紫宸自然也放棄了自己進去,其他人等待的想法。
眾人前行,踏入血海。
一腳踏上,自然就會有一股俘力出現託著身體。說是踏在血海上,但實則跟平地沒什麼兩樣。
紫宸踏入血海,然後看到了火海。他置身於火海當中,四周火焰熊熊燃燒,刺鼻的焦糊異味,傳入鼻息當中,嗆得紫宸險些窒息。
看著四周火焰,地上焦屍,紫宸眉頭一皺。因為眼前看著極為殘忍的一幕,他竟然有些熟悉。
紫宸一生,殺人無數,但殺人後還放火的事情,實在是少之又少,而且少到他根本記不起來。
“是幻覺?”紫宸努力回想自己是否殺過人還放過火,但想不起來,以為是幻覺。
四周火焰的溫度清晰的傳向感官,他試著向前走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一截乾枯還未被引燃的樹枝,發出清晰的咔嚓聲。
一切都很真實,但紫宸卻想不起來,自己何時殺過這些人。
他一步步上前,看向四周,看向遠處,然後看到一些燃燒著火焰的建築。這裡看起來像是一個宗派,但已經被清洗,火焰裡時而傳出幾聲撕心裂肺的求救慘叫。
紫宸努力回想跟自己有仇,而且得到應有報應的宗派,最後想到一個武宗。
“難道是武宗?”紫宸穿過火海,想要找出一些線索。
忽然,他的表情一僵,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那裡,有一個巨大的牌匾著了火,但勉強還能看到牌匾上的字跡。
靈武宗!
一個藏在紫宸心底,幾乎都快被他遺忘的名字。即將消失的記憶,突然如潮水一樣湧進了紫宸的腦海當中。
多年前的一幕幕浮現,不是他殺了人,而是人家滅了他的宗派。
“是了,這是靈武宗,我的師門所在。當年被武宗所滅,太上長老被殺,刑罰殿主也被殺。”
紫宸腦海中的記憶跟眼前的火海重疊。
果然,片刻不到,一聲他極為熟悉的大呼響起。一道人影穿過了火海,這是一個少年,看起來極為青澀,臉上帶著悲痛衝向火海中,開始呼喊著友人的名字,然後在一具具屍體之間開始翻找。
“太上長老!”
“殿主!”
“林雪!”
“蘇夢瑤!”
紫宸靜靜的看著這個年輕且又稚嫩的紫宸,看著當年的自己,看著他看到一具女屍後,臉上呈現的那抹絕望。
儘管這一幕看起來很古怪,但紫宸卻平靜看著。
當年滅宗場景再現,少年很是悲痛,但紫宸卻很平靜。現在的他已經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幻陣。
血海之中,紫宸神色平靜,腳下步伐也很平靜,每一步的跨度都一樣,向著血海中心走去。
在這期間,依舊有人落海,依舊有人消失,但紫宸彷彿毫無察覺,緩慢卻堅定的向著前方走去。
如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一樣,少年並沒有找到他想要活著的活人,然後遇上武宗的人開始了逃亡生涯。
在這逃亡生涯裡,他受過傷,殺過人,吃過艱澀野果,吃過生肉,也啃過草,憋屈過,強大過。
似乎是場景再現,紫宸又見到了那個小山村,見到了青澀的王仙兒,王穹,王山,還有早已死去多年的王石。
然後又見到了和尚,又在蒼黎城見到了蘇夢瑤跟林雪,見到了更多的人。
紫宸並不知道這幻境想要表達什麼,溫馨的畫面很少,大多數都是殺戮,都是血,都是一張張絕望、冷漠的臉。
絕望,是被紫宸殺死的那些人。冷漠的面容,自然是紫宸。
到了最後,一幕幕血色場景從紫宸面前出現倒飛的無頭屍體,滾落的人頭,死不瞑目的表情,染紅大地的血跡因為怨念太深變成的魂鬼,因為不甘而絕望自爆的丹田種種場景,種種血色。
這些人,都被紫宸所殺,但紫宸只記得很少一部分人,大多數人的樣貌、名字,他都不記得,但他卻殺死了他們。
眼前殺人的場景還在演示,就像是快鏡頭一般,但即便是刻意加快,也才到紫宸丹元時的場景。
因為一路成長至今,紫宸殺人太多,殺人如麻,殺人無數。
除了影像之外,紫宸耳邊還有聲音迴盪,這聲音是怨念,是哭泣,是在索命,猶如惡鬼、幽魂一般,不斷在他身邊飄蕩,不斷在他耳邊說話。
看著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聽著耳邊傳來的各種索命聲,以及那像是天道一樣無情的說著紫宸種種罪惡的聲音。
紫宸面無表情,靜看前方稚嫩的紫宸向著成熟邁進,靜看一個個敵人被殺死,靜聽耳邊的索命聲以及大道的譴責治罪聲他靜看一切,神色平靜。
就這樣,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殺人鏡頭,紫宸眉頭一皺,漸漸感到不耐,他看著虛空,平靜道:“我不知道你準備告訴我什麼,或者是想讓我認識到什麼錯誤,又或者是讓我道心蒙塵不管你報著什麼目的,我想說,這一生我所行之事無悔!”
紫宸大喝:“我問心無愧,所以我無悔!”
無悔在這個世界迴盪,紫宸耳邊的索命聲忽然消失,大道譴責治罪聲消失,前方殺人鏡頭消失幻境消失,血海出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