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在鎮妖司大門外的長街上,站滿了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綿遠縣鎮妖司裡的老百姓。
他們神情肅穆,人數雖多,卻很安靜。
都在注視著鎮妖司的方向。
跟在秦少游身側的蘇聽雨,看到了這群老百姓,不禁冒出了一個猜測:“這些人不會是來送蔡力士的吧?”
“你說的沒錯,他們都是來送蔡桂忠的。”秦少游點頭說道,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當日蔡桂忠拼去性命也要保護的那幾個孩子。
一個白髮蒼蒼,拄著鳩杖的鄉老,帶著那幾個孩子與他們的家長走了上來。
鄉老在和秦少游打了招呼後,徑直來到靈車前,朝著蔡桂忠的棺材彎腰一拜,身後立刻有人,遞上來了三根香,他在祭祀了一番後,將香插在了靈車的車板上。
緊接著,幾個孩子上前,給蔡桂忠的棺材磕頭。
鄉老站在旁邊,等這幾個孩子磕頭完畢後,才深吸一口氣,用他蒼老到氣息有些不穩的聲音,努力高呼:“綿遠縣的父老鄉親,在這裡恭送英雄!英雄走好!”
“英雄走好!”
街道上的老百姓們紛紛跟著高呼,並拿出了香。
不過他們在祭拜後,並沒有將這些香插到靈車上面,而是就地插在了街道兩側。
霎時間,整個街道都被香火籠罩。
宛如是一條香火神龍,蜿蜒而行。
看到這一幕,朱秀才等守夜人暗鬆了一口氣。
他們生怕這些老百姓,也會學著鄉老,將香燭插到靈車上。
這麼多的香燭,玩一不小心將靈車給點著了怎麼辦?
就算有他們和玉皇觀的道長在,這火肯定是燒不起來,卻也不太吉利啊。
還好,老百姓們並沒有太沖動。
在鬆了口氣的同時,朱秀才還悄悄來到了秦少游身側,低聲詢問:“大人,咱們還走嗎?”
“當然要走。”
秦少游看著前方這條香火瀰漫的道路,沉聲說道:“大家是來給蔡桂忠送行的,咱們就護著他走完這一程,讓他享用一場老百姓的香火供奉!”
“是。”朱秀才點頭領命,在秦少游護著靈車前行之際,趕緊回頭招呼隊伍跟上。
而在這一刻,無論是隊伍裡的守夜人,還是留守鎮妖司的守夜人,在看到了這一幕後,都生出了感動與感慨。
人活一世,能有這樣的待遇,能被萬民送行……那真是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了!
崔有愧更是再一次生出了羨慕的念頭。
同時恨這棺材裡面躺著的人,不是他!
“等我將百炸真君的名頭打出來,在我羽化之時,希望不僅有被我保護、救助過的人,能點香持蠟與我送行,那些被我炸過的妖鬼邪祟,也能過來給我送行。前者送行,是因為心存感激,而後者嘛,也是真心實意給我送行,因為只有我真的羽化了,它們才能安心。”
崔師兄忍不住在心裡面,構築起了自己死後,萬人送行的場景。
也就是秦少游等人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不然都會衝他豎起大拇指,讚歎一句:“不愧是崔小旗,真的是在拿命裝逼啊!”
眾人擁簇著靈車,在街道上緩緩而行。
沿途的百姓,不僅供奉香火,還朝靈車拋灑紙錢。
那紛紛灑灑的紙錢,如同雨點一般落在了靈車上,很快就積了滿滿一車的紙錢。
與蔡桂忠交好的守夜人,看到了這一幕後,都忍不住低聲唸叨了起來:
“老蔡呀老蔡,你這下子在陰司地府裡面,可是變成富豪了,等我們下來的時候,你可要罩著我們,讓兄弟們能跟著你一起吃香喝辣啊……”
當隊伍經過城隍廟時,那座被香火遮掩了的城隍廟中,似有金光閃爍。
秦少游心有所覺,立刻扭頭檢視,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不放心的他,又讓崔師兄前去打探,結果還是什麼發現都沒有。
終於,隊伍穿過了送行的人群,穿過了香火瀰漫的街道,出了綿遠縣的城門。
“呼……”
隊伍裡面的眾人,不約而同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剛才的所見、所聞,讓他們各有不同的感觸與感悟。
秦少游掃了眾人一眼,沒有吭聲。
讓他們各自思索。
蔡桂忠的家,在綿遠縣東邊的靈傑鎮,秦少游打算先送他回家,也就從東邊開始展開巡查任務。
去往靈傑鎮的路上,秦少游他們經過了兩處離著綿遠縣城比較近的鄉鎮。
出乎意料的是,在綿遠縣城遭受嚴峻妖情的時候,這兩個鄉鎮居然很太平,並沒有鬧什麼妖鬼邪祟。
在經過了一番思索與討論過後,秦少游明白了原委。
正因為這裡離著綿遠縣城比較近,而妖鬼都被吸引去了縣城裡,也就讓這裡沒有受到妖鬼的關注。
不過秦少游還是對這兩地的負責人——一個小旗官和一個枷鎖官,嚴肅吩咐:
“你們的工作做的很好,但是不能掉以輕心,越是沒有妖情,越要加強巡邏與防備,只要你們能夠保持下去,我就會幫你們向百戶大人乃至千戶大人請功!”
這兩地的小旗官和枷鎖官,則是紛紛拍著胸脯,請秦少游這個剛上任的上官放心,他們一定會保護好一方安危。
秦少游對他們的態度很滿意,在寬慰和鼓勵了幾句後,又叮囑道:“如果遇到了難以對付的妖鬼邪祟,你們不必逞能,及時放出穿雲箭,或者派人來縣城報信,我會在第一時間調派精兵強壯前來支援!”
兩地的小旗官和枷鎖官,自然是拱手領命。
秦少游又喚來朱秀才、孫顯宗等小旗,讓他們與兩地的同僚相認,方便以後的任務協作。
傍晚的時候,秦少游他們總算是進入了靈傑鎮的範圍。
不過只是在靈傑鎮的邊緣,離著場鎮,還有二三十里路要走。
蔡桂忠的老母就住在場鎮,靠著給人打短工、漿洗衣服,以及蔡桂忠託人捎回去的錢貨,維持生計。
秦少游抬頭看了眼天色,招呼眾人:“大家辛苦點,加快趕路速度,爭取在天黑之前抵達場鎮,讓蔡力士歸家。”
“是!”眾人齊聲相應。
然而隊伍的速度才剛剛提升起來,一道人影忽然從路旁衝出,高呼著‘秦總旗救命’,攔在了隊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