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忽略掉這異樣的氣氛，抬腳走進屋裡。
原想直接上樓回房間的，腳步卻滯留在客廳中央。
她始終還是覺得不能夠那麼沒禮貌，便開口喊道，“奶奶，爸，阿姨。”
汪有明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愁緒滿面的低下了頭。
“曉曉回來了？我這...還沒來得及做飯呢。”劉凌薇勉強的扯出了一個笑容，說著就要站起身，“你先上樓看會兒書，我現在就去做飯，做好了叫你...”
“不用了。”知曉打斷她，抿了抿嘴唇，“我來做吧。”
不等她拒絕，知曉便揹著書包上了樓。將東西放到了房間後，幾分鐘後下樓進了廚房。
先把米淘好了之後，放進電飯鍋裡煮著。
知曉一邊切菜，一邊將油倒進了鍋裡熱著。
從外面隱隱約約傳過來父親在和誰說話的聲音，知曉聽不太清，手上的動作不由得慢了幾分。
好奇害死貓，最終她還是放下了菜刀，將火關掉。
廚房裡片刻後便恢復了安靜。
“誒，誒...不是，張書記，之前我們不是說好了那片工程給我了麼，是暫時不做了麼？”
這實在不像是父親說話的語氣，這般諂媚。
但是知曉知道，外面正在說話的人，除了父親，沒有別人了。
從小到大，父親都是十分嚴肅的，來往於家裡的那些人向來都是汪哥汪叔客客氣氣的喊著。向來都是人家來低聲下氣的求他的命，什麼時候...他語氣竟然也會如此小心翼翼了。
他又說，“你看你這是...咱們合作關係維持了這麼些年，我也已經洗手這麼多年了，哪裡還能說到那些往事去...我這邊現在已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啊...”
聽到這裡，知曉偷偷的走到客廳後面奶奶的臥房去，隔著窗簾望著坐在沙發上那兩人，一個面色愁雲慘淡，眉頭皺得緊緊的。另一個耳朵湊到手機邊，神情緊張。
看來工程上出現什麼大問題了。
知曉心裡一緊想著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卻聽見父親沉默片刻後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無奈道，“......算了吧，就這樣吧。”
知曉看見他放在餐桌上的拳頭緊了緊，“那個張書記，我上個工程的款已經結束了大半年了還沒有批下來，這段時間手頭又緊張，加上我又著手準備這個工程的事...不是不是，不僅僅是工人要工資的事情，我家裡還有女兒在讀書，老母親也一直生著病，一家老小都要生活，家裡已經入不敷出了...我這錢什麼時候才能給我批下來？”
電話結束通話了。
汪父面色鐵青，一身上下全然是一種頹敗之勢。
劉凌薇在一旁細聲細氣的問著雜七雜八的問題，由此看來，知曉已經猜了個大概。
她手有些無力的放下了鑲著金色條紋邊的窗簾，咬了咬牙，走回了廚房。
“鐺”的一下，蛋殼敲在白瓷碗邊上，裂開一個縫。
知曉動作有些亂，隨便將殼丟進了腳下的垃圾桶。快速的用筷子將蛋攪勻，放入已經熱了的油裡，瞬間雞蛋就被炸成白色泡泡冒起來。
她拿著鍋鏟有條不紊的將蛋翻了個面，上面那層雞蛋已經被炸得焦黃了。
知曉忽然有了一絲感慨，這人吶，在沒能力翻身的情況下，最終也是隻有被人翻來覆去“炸”成焦黃色，吞嚥下肚的命了。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父親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用那種低聲下氣的語氣說話吧。
蔥的味道有些燻人，燻得她的眼眶有些熱辣辣的疼痛之意。在眼淚即將流出之際，她順手拿了一張廚房溼紙巾揉了兩下眼睛，冰涼瞬間襲來，撫慰了心中那一抹莫名的煩躁，十分舒服。
五菜一湯不過半個小時時間就做好了。
知曉將菜擺上桌，盛好了飯，給奶奶夾了一點雞蛋，看見她吃了之後，便自顧自的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家裡從來都只有奶奶和她在，母親從小就教育自己那些該有的禮節一樣不能少。吃飯時，一定等長輩先動筷。
母親說得話向來對她影響很大，她教給知曉的禮節，知曉全都牢牢的記在心裡。
奶奶都已經動筷了，她也不想管父親吃不吃。
知曉盛第二碗飯的時候，父親和劉凌薇終於拿起了筷子。
無論再大的事情，總要先吃飽飯再說。
父親夾了一塊雞蛋，手上微微有些發抖。他看上去十分疲倦，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知曉，這個月你和奶奶的生活費，可能給不了了。”
知曉吃飯的手一頓，動作有些遲緩的點了點頭。
她用不了多少，之前給的零用錢花不完的都存著，再加上上一次演講比賽得到的獎金，也足以負擔她和奶奶的日常生活。
半響後，他又說，“那個...你和隔壁那個獨棟樓房區的姚家女兒，是不是在一個班？”
姚清？知曉有些詫異，他問這個幹嘛？
“嗯。”她點點頭。
汪父原本皺著的眉頭立馬舒展開來，“我記得你以前和她關係挺好的，明天你給她說一下，讓她們家和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同學一場，父母之間總要一起溝通溝通，咱們兩家也離得近，反正都認識，出來聊一下你們倆的學習...”
知曉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為什麼想這樣做。
姚家的企業剛好涉及了建築工程這一塊兒，只是以前兩家走得路線不同。姚家的建築工程主要是房地產，而汪家的建築工程向來都是和**掛鉤，擴建馬路修建學校之類的。
兩家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然而這一次，可能姚家看見這個工程油水太多，便截掉了汪家和**談好的工程。
所以，父親想讓自己去求姚清，想借著兩家家長溝通學習的方式來請求姚家放棄那個工程？如果他真是這樣想的，那他就太單純了。
這算盤著實是打錯了。
知曉快速的吃完了飯，將碗筷放在了飯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