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年關,安柳的寒冬越漸冰冷。
自從上一次孟冬至強制性的把行李搬到了他的房子裡之後,知曉迫於他的淫威,只能沉默著妥協住了過來。
兩個人就以情侶關係生活在了一起。
算起來,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了。
知曉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在心裡盤算著,怎麼也得在年前回一趟鹽市。
床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持續“嗚......”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
知曉不慌不忙的穿好了外套,裹好了圍巾,背好了包包,才拿起了手機看也不看螢幕就接了起來,“來了,來了,別催了。”
電話那頭是馮穎倩和週一嘰嘰喳喳的聲討,“汪知曉同學,你知不知道你遲到了兩個小時了!”
“知道,快到了。”她結束通話電話,拖著無力的身子走到門口穿鞋。
最近真的困得不行,起初還以為是因為他每晚都折騰得太久的緣故,直到後來有一次他出了差,她好好的睡了一覺,沒想到第二天依舊很困。
所以那兩個人大早上的打電話過來說要聚會的時候,她還是敵不過睏意,紮紮實實的睡到了中午。
打車到清和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臉上氣鼓鼓的,見她來了也不理。
清和是何嶽和週一兩人合夥開的咖啡店,環境是簡約優雅的西歐風格,咖啡也選的是極好的咖啡豆,遠遠的就能聞到從店裡飄來的香味兒,著實讓她這種不喜歡喝咖啡的人都蠢蠢欲動。
知曉走到靠窗邊的位置上,看著她倆鼓起來的腮幫子,不由得笑出了聲。
她也不說話,自顧自的坐在了旁邊,掏出手機訂票。
唔......據說每年春節無論是機票還是高鐵票都是最難搶的,現在她倒是領略到了到底是有多難搶。機票已經被搶完了,就連除夕夜的票也都沒有了。
看來,這種事,還是交給於塵來辦最合適。
馮穎倩等了她半天都沒開口說話,有些坐不住了。
按耐不住,偏頭一看時,正巧看到於塵剛剛給她發過來的機票,除夕夜前一天的。
她驀地一驚,一把拖過知曉的手機,嚷嚷道,“汪知曉,你這又是要出什麼么蛾子?你又要走?”
“什麼?又要走?去哪裡?”週一聽到關鍵詞也不再裝高冷了,急忙湊了過來。
“等我看看啊,從安柳......到鹽市的。”
“我艹汪知曉,你和阿至都住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還是死性不改,動不動就要離家出走啊?等阿至知道了,你還不得死在床上!”
知曉耳邊全是她倆嘰嘰喳喳的聲音,這倆人,分開的時候都是安靜矜持高冷的小可愛,一湊在一起,便鬧騰得不行,活像兩隻知了。
她無奈扶額,“你們倆別吵了,耳朵都被你們吵麻了。”
“你說,你這一走又要走多久?”
週一白了她一眼,冷哼了一聲,“真不知道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沒良心的女人,我一會兒就給阿至打電話告狀去。”
“可別。”知曉急忙出聲阻止,這事兒要是被那個人從週一口中得知了,說不定她真的要死在床上了,“我只是回去幾天,陪我媽過年,晚上我會告訴他的。”
那兩人鬆了口氣,“這還差不多。”
週一躺回了沙發上,口氣唏噓道,“你這要是再走了,你和他可能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你不知道你剛走的那段時間,他雖面上看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是心裡有多著急多難受,也只有我們這些人才知道。”
莫名其妙轉到了這個話題,週一心裡有些傷感。
腦海裡回想那時候的阿至,眼睛裡是暗沉的,看不見一點光彩。
哪怕是相貌酷似知曉的許小小整天在他眼前晃,他對她也幾乎是視若無睹。
不是那種傷感痛苦難受到極致的模樣,只是好像一向高傲的他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沒有一點想生活下去的希望。
用“死氣沉沉”四個字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週一倒在沙發上,心裡突然難受起來。
光是想到都會心疼他,要是知曉又一次離開,那個執拗驕傲的男人,得難受成什麼樣啊?
不行,得讓知曉放棄離開安柳市的想法。
畢竟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哥們兒,她不幫,還等著那一群只知道吃喝玩樂沒什麼用的大豬蹄子去添亂麼?
週一越發覺得自己應該給知曉下一些猛料,有些事情,還是應該讓她知道,免得她成天就想著走。這愛情中的人就是矯情,腦子裡就是一團漿糊,有什麼情啊愛的也不說出口,就喜歡互相猜來猜去,然而這時候在愛情裡最具傳說性的“心有靈犀”四個字彷彿就是個笑話,毫無用處。
偏偏孟冬至那個人,心裡的驕傲哪裡會允許自己說出那些矯情的話。
所以這兩人,喜歡倒是喜歡,就是一個憋著不說,一個忍著不問,就造就了現在這幅局面。
與其讓知曉成天胡思亂想,週一覺著,還不如給她吃些定心丸。
她思來想後,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欸,知曉,阿至把你的畢業證和錄取通知書給你了麼?”
“什麼錄取通知書?”知曉一臉茫然的看著她。
“看來他沒告訴你啊,唉,你個小沒良心的,當初就因為你那成績太過普通,讓咱們阿至操碎了心,他找孟叔叔把b大的錄取通知書都給你準備好了,還想當成生日禮物送給你,沒想到你卻突然走了......”
“我原以為以阿至那種性格,再怎麼喜歡,頂多消沉一段時間,便就算了。”她說著,驀地笑了一下,“確實,他也沒有表現得有多痛苦,如果不是後來你爸那事兒,我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原來藏得那麼深。”
深到以為他早已忘記了她這個人,隻字不提,就算聽到,也只是一笑而過。
知曉腦子裡轟然炸開,閃過一片白光。
“你......說清楚一點。”
馮穎倩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盯著週一的眼裡滿是好奇,“快說啊一一。”
週一裝作十分驚訝的樣子,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你爸差點就要進監獄了,後來阿至知道了,當晚就去求孟叔叔,不知道用了條件才讓孟叔叔託了關係,免了你爸的牢獄之災。”
——
知曉坐在位置上至少楞了兩個小時,起身時,腿腳都已經麻木了。
那兩個人一個被男朋友召喚回家了,還有一個,說是要去找她的合作伙伴討論店內重新裝修的事兒,理直氣壯的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然後,她真的就呆呆的坐在這裡了。
人說,你總是會在不經意之間,得到一些你本來不應該知道的訊息。
就好比這一次,她壓根兒沒打算離開安柳,卻無意間得到了這些原本已經埋藏在過去的訊息。
他呀......
知曉在心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下午快到下班之際,孟冬至收到一條手機訊息,一張圖片,一句話,“你媳婦兒又要跑了,趕緊做好措施吧。”
他站在18樓的落地窗前,俯瞰著窗外細細小小來往於街道的螞蟻,微微眯起眼睛,舌尖頂著右側臉頰,一隻手插在西裝褲袋裡,握著手機的手指指節微微泛白,臉上卻看不出什麼情緒。
又想走?
“呵。”想得美。
既然回來了,就別想輕易的逃出他的手掌。
從搬到他的公寓那天起,知曉的所有有效證件,早已落入他的手中了。都掉入狼窩了,哪兒能那麼輕易離開。
不過,這女人,真是欠收拾。
天上陰雲密佈,好像下一秒就要下大暴雨了。
知曉下了車,慶幸自己趕到下雨之前抵達目的地。
走到他們公司前臺,知曉本想上前去問問他的辦公室在哪兒,還沒走幾步,她便想起了前幾天在網上看到的小說段子,女主同樣去公司找自己男朋友,被拒之門外......
為了避免這種狗血的劇情發生,知曉想了想,還是直接打電話給他吧。
“怎麼了?”
“我......在你公司樓下。”
“嘟嘟嘟......”
電話已經被結束通話了。
知曉微微揚起唇角,走向了大廳的沙發上坐著。
外面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天色陰沉得不像話,風一吹更是為外面的氣溫添了些冰冷。
仍然記得以前的這種雨天,都是自己的噩夢。
很多次被姚清推到在地上用溼淋淋的鞋踩在自己白色的衣服上,雨水落在臉上,透過衣服碰到面板,無比的寒冷。
那時候,自己是靠著什麼熬過來的呢?
滴滴雨珠飄在玻璃上,知曉看得入迷,這一刻心裡無比的平靜,平靜到空虛。
平靜到,想撲進他充滿了好聞的氣息的溫暖懷抱裡......
這樣想著,她徒然被一隻手從身後環住。
知曉忽地一驚,還沒轉頭鼻尖便聞到了一股好聞的氣息,心裡的驚慌立馬就被撫平了。
孟冬至將她攬在懷裡,笑著問道,“怎麼想著來公司了?”
“就是......想你了。”
孟冬至笑容漸漸凝固,手上更是緊了幾分,“再說一次。”
“想你了。”
如果不是因為地點不對,他真想將她按到床上好好疼愛一番。
這是重逢後,第一次聽見她親口說出這種話......
他緊緊的牽著她的手走向電梯,笑意滿滿,兩顆甜甜的小梨渦掛在唇邊,將前臺的幾個小姑娘迷得方寸大亂。
知曉看了看,被他握著的手指扣了扣他的掌心。
他轉頭,仍是笑容可掬,“怎麼了?”
知曉咬咬嘴唇,看了一眼前臺,又將視線挪到他身上,“在外面的時候,你能不能別這樣笑了?”
只是一眼,孟冬至便搞清楚了她為什麼會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
正吃著醋呢。
他輕笑了一聲,便突然收起了笑容,“好。”
知曉撇撇嘴,跟著他走進電梯。
這個人一向是這樣,無論什麼事,都收放自如。
高傲如他,偏偏對待自己,無比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