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籌謀此戰之前,蘇十二就已經做好會有同伴犧牲殞命的心理準備。
可當結果真正擺在眼前,真正面對之時,此刻沉重心情,卻還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生命的重量,何其之重!
“蘇十二,她……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眼見蘇十二久久沉默,侯四海小聲詢問。
小心翼翼的模樣,以及兩鬢白霜,令他整個人看起來一下子蒼老許多。
而這……也足以說明,對冷豔此刻真實情況,他也是知道的。
可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兒,還沒來得及相認,就天人永隔。
最關鍵是,對方還是為了救自己而死。
也許冷豔本就命不久矣,可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這樣的結果,怎能接受,如何可能接受。
“前輩節哀,冷前輩,她……她已經仙去!”
遇事一向波瀾不驚的蘇十二,聲音在這一刻哽咽,話說到一半,略一停頓後,還是選擇將事情說出。
聞聽此言,不遠處一直關注冷豔狀況的林無憂、朱瀚威等人,臉上表情凝固,同感悲傷。
同為幻星宗門人,還是真傳弟子的陸沉淵,更是反應激烈,當即就要上前查探冷豔情況。
可身軀方動,牽動體內傷勢,又一口鮮血噴出,令他面露痛苦表情,不得不優先處理自身傷勢。
“仙去?你……你胡說什麼,她明明……明明生機尚存。”
“蘇十二!你若是不想幫忙大可直說,何必在這裡詛咒她!”
侯四海反應最為劇烈,怒斥一聲,一把推開蘇十二。
“既然你救不了她,老夫另外尋找能救她的人便是。”
“天下之大,總有人……總有人能有法子救她!!!”
侯四海嘴唇顫抖,急火攻心,氣血翻湧,鮮血不停從嘴角淌出。
但他卻渾然未覺,一把抱起冷豔,趔趄著身子,凌空虛踏,一步一步緩緩向遠方走去。
兩鬢斑白,滿頭灰暗雜亂的長髮飄飛,盡顯滄桑。
看著侯四海遠去的背影,蘇十二張了張嘴,想說話卻不知如何繼續開口。
要說侯四海不知道冷豔此刻狀況,他是一萬個不相信的。
可這個現實,對侯四海而言,實在太過殘酷!
念頭轉過,蘇十二深吸一口氣,還是衝著侯四海背影喊了一句。
“前輩!不管冷前輩先前情況怎樣,既然選擇在生死關頭挺身而出。足可見,冷前輩也許早已放下心中那份執念,更不願……前輩出事!”
“無論如何,還望前輩能保重自己。”
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侯四海身軀微顫,腳步也隨之一頓。
可也就片刻,緊接身軀再動,繼續向遠處踉蹌而去。
這一次,蘇十二輕嘆一聲,沒再繼續開口。
他完全能理解侯四海的心情,更知道,現在的他,需要一些時間來一個人獨處。
……
“蘇道友,事情了結,萬某還有事情要做,就先行一步!”
沒等眾人從悲傷中回過神來,萬劍一聲音響起,衝蘇十二拱手抱拳。
說話間,餘光掃過不遠處的朱瀚威,又在任雲蹤身上短暫停留。
眸光有不易覺察的隱晦光芒閃過,不等蘇十二開口,頓化流光消失在天外。
好不容易才將體內傷勢暫時壓制的陸沉淵,也緊接將目光投向蘇十二。
“蘇師兄,飄玉師妹復生一事,也還需要多多關注。我……咳咳,我先行一步。”
陸沉淵一邊說話,一邊咳血,時不時看向侯四海消失的方向,心憂冷豔狀況。
可到底還是沒多說什麼。
雖不知道冷豔跟侯四海之間的恩怨糾纏,但也能看出,兩人之間必定有著某種聯絡。
無論冷豔是生是死,對方也絕對不可能傷害冷豔半分。
“此戰有勞陸師弟相助,這三枚火龍紅果還請收下。”
蘇十二輕輕點頭,臉上悲傷尚未散盡,可看向陸沉淵的眼中卻充滿感激。
言罷,乾脆的抬手,送出三枚火龍紅果。
跟萬劍一是純粹的交易,跟陸沉淵,卻並非如此。或許自己對對方有救命之恩,可也有同門之情。
陸沉淵沒有拒絕,將火龍紅果收下,便拖著重傷之體,迅速離開。
眨眼的功夫,場中只剩蘇十二、林無憂,朱瀚威、沈落雁以及任雲蹤五人。
除林無憂外,其餘四人都是曾經的雲歌宗修士,同出一門,更曾並肩作戰。
而林無憂跟蘇十二亦有著特殊聯絡,論交情,論關係,餘下五人無疑是最為牢靠的一個小群體。
“林無憂,此役能僥倖成功,最該感謝的便是你!蘇十二在此,多謝你了!!!”
目光落在林無憂身上,蘇十二恭敬道謝。
兩人雖說有著特殊聯絡,可卻也是獨立的兩個個體。
“謝就免了,我做這些也並非是為了你!”
“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魔影宮尊主雖死,但其背後隱藏的神秘力量,還需要你去處理。”
“好了!此間事了,我……我也該重回魔影宮!”
林無憂面無表情,一臉漠然的擺擺手。
話說到一半,嘴角微微牽動,額頭上兩條青筋猛地一跳,令他話語為之一頓。
但也就一瞬,林無憂神色恢復如常。
說罷,更是轉身就走。
可就在轉身的剎那,額頭上密佈細密汗珠,汗珠出現滑落,頃刻已經是汗如雨下。
從額頭到脖頸,一條條凸起的青筋,無不說明,他此刻正承受著言語難以形容的巨大痛苦。
當年被魔影宮尊主委以重任,更令修為快速提升,卻也並非全是好處。
那玄雷珠重,蘊含玄雷血印,早已跟他靈魂相融。
魔影宮尊主魂飛魄散,徹底隕滅的那一刻,他體內的玄雷血印便被引動。
此刻,正承受著玄雷爆發,在體內衝擊的痛苦。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等到明日日出東方,紫氣東來之時,萬千雷霆也會從天而降。
別說此刻身受重傷,就算毫髮無損,這樣的手段也絕非他能應對。
但這一切,林無憂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任何人,現在更不可能多說什麼。
或者說,從一開始,就將自身生死置之度外。
若真是在乎自己的生死,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