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瘋了。
那樣子跟瘋了也沒什麼區別。
他終於知道西山究竟有什麼了。
不是那上萬百姓,也不是那犀利火器,而是那足以改變整個戰局的糧食神器!
畝產三十石!
這是何等恐怖的產量!
燕軍最大的困境,就是糧草問題!
可現在得了這堪稱神器的土豆,燕軍還怕缺少糧食嗎?
如果蘇陽說的都是真的,平安不敢想象李景隆與那五十萬大軍該怎麼抵擋!
他明明已經踏平了西山!
他明明距離土豆僅有一步之遙!
為什麼那些該死的俘虜沒有告訴他土豆的事情啊!
平安後悔到了極點,悔恨到了極點!
他付出了五萬將士全軍覆沒的代價,卻連西山真正的寶貝都不知道!
蘇陽這個小賊故意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分明就是殺人又誅心啊!
“送去北平,交給燕世子處置!”
蘇陽淡淡地掃了平安一眼。
他何嘗不想宰了這廝,為徐祥、甲壹他們報仇雪恨!
可問題在於,這樣做沒有意義。
平安畢竟是位名將,而且又是太祖高皇帝的義子,他若是能夠歸降,這對燕軍而言更有價值。
所以蘇陽選擇留他一命,直接送去北平,眼不見心不煩。
小丫頭扶著蘇陽,二人走向後山。
“相公,為什麼平安會吐血啊?”
“難不成你真的在飯菜裡面下了毒?”
“放屁!”蘇陽沒好氣地笑罵道,“他那是被氣吐血的!”
朱婉秋聞言一愣,不是很明白。
“你想呀,平安之所以猛攻西山,非要踏平西山不可,就是為了火銃火炮。”
“他以為我西山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三眼神銃與虎蹲炮,為此導致五萬南軍全部戰死沙場!”
“結果我告訴他,西山還有更重要的土豆,他卻毫不知情,你說他氣不氣?”
“哈哈……相公你真壞!”小丫頭甜甜笑道。
蘇陽聞言一怔,隨即嘆了口氣。
“我要是再壞一點就好了,直接宰了他多好!”
朱婉秋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急忙握住了他的手。
蘇陽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示意自己無事。
二人來到了後山,矗立著一座座的墓碑。
徐祥,甲壹,王二狗……
這裡葬著那戰死沙場的八千兒郎。
蘇陽拎著酒壺,坐在了徐祥墓碑旁。
“你這傢伙就是太實誠。”
“讓你去留下掩護我們,你不知道自己跑啊!”
“為了那虎蹲炮不落入南軍手裡面,硬生生帶著將士擱那兒死戰,最後被弓箭射成了篩子!”
“徐祥啊徐祥,你就不能變通一下嘛,那狗屁虎蹲炮有你的命金貴嗎?你這個天殺的蠢貨!”
蘇陽眼眶通紅地笑罵道,把酒水倒在了徐祥墓前。
緊接著他又起身來到旁邊,直接跪了下去。
不同於徐祥的墓碑,上面清清楚楚地銘刻著徐祥的生平過往。
甲壹墓碑上面,就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甲壹之墓。
別說生平過往了,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你也是個狠人啊!”
“孤身追敵上百里,硬生生死咬著不放。”
“你就不怕身後沒有援軍,就不怕自己白白犧牲了嗎?”
蘇陽沒好氣地笑罵道,腦海裡面浮現出那個沉默寡言的身影。
甲壹一向沉默寡言神出鬼沒,其實與蘇陽並沒有什麼交情。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漢子,在蘇陽被抓走之後,孤身追敵上百餘里,連身上的傷口都不處理,硬生生地追了一路,給身後援軍留下線索。
最後,也是這個沉默寡言的漢子,死死護住蘇陽,用他的命給蘇陽換來了一線生機!
“你是走了!”
“你成了英雄!”
“可是老子沒讓你這麼做啊!”
蘇陽氣得破口大罵,眼角淚水止不住地滑落。
小丫頭見狀急忙上前抱著了蘇陽,心疼到了極點。
蘇陽失聲痛哭不止。
“小婉,他救了我的命。”
“我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相公,都過去了。”朱婉秋也是熱淚盈眶,不停地安撫著蘇陽。
她清楚自家相公經歷了什麼,每每想起都是心痛如絞。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蘇陽終於止住了哭聲,沉默著為每一人倒酒。
一位位西山將士,一張張熟悉面孔,八千兒郎戰死沙場,無一人生還!
等他做完了這些,天都已經黑了下來。
蘇陽怔怔地看著甲壹,一道聲音響徹耳畔。
“公子……替甲壹……守住這盛世……好嗎?”
“好!”
蘇陽在心裡給出了回答。
他這條命,是甲壹給的!
所以他要替甲壹,守護住那永樂盛世!
與此同時,燕軍大營。
此刻燕軍主力已經抵達鄭村壩不遠處。
雙方大軍對壘,大戰一觸即發。
朱棣心情很是不錯,畢竟好訊息可謂不斷。
先是蘇陽九死一生從鬼門關逃了回來,緊接著蘇陽又率軍趕去北平擊退了瞿能大軍,守住了北平城!
這就意味著,燕軍自此再無後患!
他朱棣接下來只需要正面擊潰李景隆這五十萬大軍,就可以成為這場戰役的勝利者!
三十萬對戰五十萬,雖然兵力少於對方,但朱棣卻是絲毫不慌。
李景隆是什麼貨色,朱棣可謂是一清二楚。
他朱棣要是連李景隆都打不過,還起什麼兵靖什麼難,直接抹脖子自殺得了!
正當朱棣有些志得意滿的時候,張玉卻匆匆走了進來。
“王爺,出事了。”
“有一營將士打了起來,朱能前去處理了。”
聽到這話,朱棣頓時眉頭一皺。
“怎麼回事?”
“據說是糧食的問題。”
張玉嘆了點頭。
“大寧戰兵與燕軍將士還未真正融合在一起。”
“所以雙方時常爆發出一些小摩擦小矛盾,但都在可控範圍之內。”
“可我軍現在糧草短缺,所以緊著燕軍將士先發放,大寧戰兵對此很是不滿,雙方就此爆發了衝突……”
“混賬!”朱棣怒了,“誰讓你們這麼幹的?”
“大寧將士既已歸附於本王,那就是燕軍將士,沒有彼此之分!”
張玉垂下了頭,不敢吭聲。
雖然這麼做很不地道,但是實在是沒辦法啊!
糧草緊張,不先緊著自己人吃,難道還給外人嗎?
說到底,燕軍內部同樣存在矛盾,張玉朱能這些燕軍將領,並未真正認可接納大寧戰兵,或者說雙方至今還存在著隔閡。
“張玉,你……”
朱棣滿臉痛惜地看著張玉。
“召集諸將議事,論罪張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