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西南面,山巒疊嶂的邊境線。由於雨林潮溼,山中又有虎豹傷人,即便是獵戶,都極少來此一帶。
但此時,一支在山林中穿梭的大軍,正如一條巨大的黑蛇,不斷往前趕路。
黑蛇七寸位置,披著古甲的左師仁,抬頭看了眼天空之後,滿臉都是凝沉之色。
“師信,離著錦鹿城,還有多遠。”
錦鹿城,是滄州西南邊境的關卡。是座小城關,陷於莽莽山勢之中。
此時,在左師仁身邊,一個本家小將急步走來,“主公,不到五十里了。”
“五十里。”左師仁皺起眉頭。
“主公,我等現在,有五萬人的大軍,搶攻之下,應當能打下錦鹿城。”
“你不懂,我佈局已久,破開錦鹿城並非難事。”左師仁咬了咬牙,“但打下錦鹿城之後,以這座小城的關牆,根本守不住。”
“你要明白,妖后那裡,尚有不少大軍——”
沒等左師仁的話說完,突然間,山林裡響起了暗哨之聲。
“主公,是東陵的暗哨。說不得,是渡江聯軍的軍報。”
“速請。”
左師仁撥出口氣。
很快,幾個滿臉頹喪的暗哨,便被尋了過來。只剛開口,幾個暗哨齊齊跪地,聲音裡滿是大悲。
“主公,渡江的六萬聯軍,全軍覆沒!”
還捧著熱茶的左師仁,一時間手抓不穩,茶盞碎在了地上。
“全軍覆沒……這才幾日?夏侯賦到底在做什麼!”
幾個暗哨更加泣不成聲,“唐家反盟,鹽島反盟,夏侯將軍以死昭烈,戰死江中。”
左師仁閉了閉眼,久久,才嘆出了一口氣。
按著計劃,六萬餘的聯軍,定然是攻不下滄州的。但要做的事情,實則和徐布衣一樣,作為正面攻伐的牽制。
而他這裡,才是真正的主力軍。只可惜,才幾天的時間,夏侯賦的聯軍人馬,便全軍覆沒了。
“那妖后,要手段通天了。”
“主公,如此一來,只怕西南戰事一起,妖后能迅速回防。”
左師仁冷冷點頭。
“徐布衣那邊,看到聯軍大敗,即便有誅妖之心,但也會考慮兵損,所以,不大會衝岸攻伐。我等現在,似是一支孤軍了。”
“那……現在怎麼辦。”
左師仁緩出一口氣,迅速冷靜下來。
“夏侯賦那邊,敗局太快,讓人料想不到。王……王孫公子的唐家,居然反盟,還有鹽島軍,待有一日,我定然要清算的。”
“左師信,你去傳令,通告五萬將士,加快行軍,全力攻打錦鹿城。”
“主公?”
旁邊的小將左師信,臉色明顯一驚。他原先以為,這等孤軍的情況之下,當退回東陵的。卻沒料到,左師仁還要繼續攻打滄州。
“莫急,我心中有計。”
左師仁仰面朝天,“妖后固然狡猾,但爾等休要忘了,我左師仁,向來不做獵物。”
“攻打錦鹿城,只不過是第一步。”
其實還有一句話,左師仁沒有說。先前不管是徐布衣,抑或是渡江的六萬聯軍,都只不過是他的幌子。
唯一出變局的,便是敗的太快,根本沒有形成正面牽制。
“我雖然知,這一次很涉險。但我更知,若是慢一些出手,只怕東陵三州,都要徹底陷入被動之中。”
“便讓我左師仁,做一輪嗜血賭徒。五萬大軍?我左師仁又何止五萬大軍。”
……
襄江之上,四萬的水師,並沒有退去。寧願多耗些軍糧,徐牧都願意在滄州外的江岸施壓,給左師仁爭取一些機會。
如東方敬所言,蘇妖后那邊,並沒有讓兩個船塢的水師,出來驅逐圍剿。
“妖后是個謹慎的人,水師兵力對等,又知主公在此不退,必然不會貿貿然出兵來剿。”
東方敬語氣沉沉,“但這一次的東陵盟,應當是無用之功了。”
“主公,軍師,剛才來了情報,說在恪州的左師仁,狼狽退回了東陵。”馬毅在旁插了一句。
“那是假的。”徐牧和東方敬,幾乎是異口同聲。
馬毅轉過頭,和司虎大眼瞪小眼,兩人瞪了一會,怏怏地退到一邊。
東方敬敲著桌面,“主公,我猜著左師仁的大軍,已經開始佈局。但聽到了聯軍大敗的軍報,只怕會變更計劃。”
“在恪州的替身,連你我都騙不了,妖后那邊,固然也騙不了。”
若非如此,費盡了心思,又葬送了渡江的聯軍……以左師仁的脾氣,肯定要做點什麼,絕不會逃回東陵,繼續坐以待斃。
守成之犬,並不是左師仁的性格。
“伯烈,他會在哪呢?”
東方敬笑了笑,“主公,這其實很容易想到,左師仁水師精銳,但若是山林野外之戰,能倚靠的會是誰?”
“山越人。”徐牧吐出三字。
“正是。山越人,便是左師仁最後的手段。至於怎麼排程,怎麼扳回敗勢,你我便要等著了。若主公有意相助,倒不如放棄攻伐滄州,轉而攻打青州軍。”
“攻打青州軍?伯烈,唐家是妖后的人,只怕會入滄州。”
“自然會入。但要不了多久,便又會離開。青州兵力不多,既然擺明了支援妖后,那麼和袁松那邊,約莫是不死不休了。”
“主公可靜待,袁松定然要做些什麼。迫於大勢,唐家的青州軍只能在滄州短暫休整,再度折返恪州江岸。當然,若是青州唐家和袁松,真達成了什麼交易,那也無妨,從恪州暗派一支士卒,佯攻青州即可。不管怎樣,只要青州軍折返,便算達到了目的。”
“到時,在半江中,埋伏截殺青州軍。”
東方敬點頭,“苗通那邊的兩萬東陵水師, 一直壓著一股氣。若是主公想在以後,收服這支人馬,這次截殺必然是要做的。”
“半江截殺的旗號,可號為‘誅殺聯盟叛賊’。左師仁勝負難料,生死未卜,不攻滄州,轉而誅殺叛賊,主公一樣取了東陵盟的大義。”
“如此,也算在江面之上,相助了左師仁一輪。”
徐牧聽得仔細,只等東方敬說完,認真地點了點頭。
“伯烈,情報裡說,青州軍的主帥,是唐五元吧?”
“正是此人。名為代兄出征,實則是暗藏玄機。”
徐牧冷冷一笑,“離開會盟那時,他曾經相送一輪。說什麼,要讓我刮目相看。果不其然,這一出佈局火燒盟軍,當真是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