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要賞錢的兩個賣藝人,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話,並沒有什麼古怪。
老的賣藝人滿臉皺紋,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端著銅鑼賠著笑臉,很是卑微老實。
小的賣藝人則是乖巧伶俐,不停地朝著秦少游等人作揖鞠躬,連連說道:“各位官爺行行好,打賞我們幾個銅子吧,行走江湖討生活挺不容易的,還望官爺們發發慈悲。”
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跟普通賣藝跑江湖的人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當眾人將血氣運達眉心時,這兩個賣藝人的模樣,卻是變的迥然不同了!
哪裡是什麼卑微老實、乖巧伶俐。
分明就是兩個隨時準備要奪人而噬的惡鬼!
老的賣藝人是一個吊死鬼。
他猩紅的長舌都快垂到了肚子上了,跟鐘擺一樣,隨著他說話搖來擺去,還在不停地朝著地下淌落口水。
要不是怕驚動了這群守夜人,讓他們產生警覺,從而擺脫幻象與氣場的迷亂,這個吊死鬼恐怕就要把他的舌頭伸到眾人身上,來盜取陽氣與生機了。
而小的那個賣藝人,則是渾身發脹發黑,呈現出一副恐怖且噁心的巨人觀模樣。
在他的腳下還纏繞著水草之類的東西,身上更是不停地有黑水湧出,每走一步就會在地上留下一灘水印。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溺死鬼!
和吊死鬼一樣,要不是怕打草驚蛇,這個溺死鬼早就拖秦少游等人做他的替死鬼了。
沒錯,鬼市裡面的這幫妖鬼,並不知道秦少游等人已經識破了他們的幻象,擺脫了此處氣場對於心智的迷亂,還以為這群守夜人是在他們的掌握中呢。
都是因為之前那幾個守夜人的表現,讓他們產生了誤判,覺得綿遠縣裡這幫新來的守夜人不過如此,他們完全可以對付得了。
卻沒想到,眼前這群守夜人的實力與本事,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估。
秦少游等人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雖然透過【明目】和天眼看清楚了這些妖鬼的真實模樣,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的破綻。
他們只是含笑看著眼前這兩個惡鬼,以及鬼市裡面的那幫妖鬼。
用肉眼看,兩個討要賞錢的惡鬼,是點頭哈腰滿臉賠笑的模樣。
可是在【明目】與天眼之前,他們卻是在怨毒的盯著秦少游等人。
不僅是他們,鬼市裡面那些看似在忙碌著自己事情的妖鬼,也都在此刻用一雙雙怨毒的眼睛盯著秦少游等人。
一旦他們發現秦少游等人有什麼不對勁的情況,立刻就會動手。
秦少游雖然不怵這些妖鬼,但他想要知道這個鬼市的來歷,再加上也不清楚在這個鬼市裡面,是否藏有一些厲害的妖鬼在,同時麾下的幾個守夜人又還在這幫妖鬼的手裡,所以出於穩妥考慮,他並沒有立刻翻臉,斬妖殺鬼進貨,而是笑著問了句:“該打賞多少合適?”
吊死鬼甩著舌頭說:“多少都合適,打賞的多,您老以後升官發財就多。打賞的少,您老以後也能少病少災。”
“倒是一個會說話的人。”
秦少游哈哈一笑,探頭朝著溺死鬼捧著的銅鑼裡面看了一眼。
透過【明目】,他看的很清楚,這根本不是什麼銅鑼,而是一個人頭骨,在裡面放著的幾個銅錢碎銀子,也露出了它們的真實面目。
居然是幾顆人的牙齒,以及幾根手指頭。
秦少游心知肚明,這種妖鬼討賞,討要的可不是銀錢那麼簡單。
他們要的,是陽氣與生機。
普通人要是給了賞錢,就等於是把自己的陽氣與生機給了妖鬼。
輕者走黴運重病一場,重者甚至還會因此丟掉性命。
此外秦少游還看見,在這個頭骨裡面刻有一些符文。
要是往這裡面丟了銀錢,恐怕不止是會被盜走陽氣與生機,還會被降下一些詛咒。
自己的那幾個手下,說不定就是因為先被這裡的幻象和氣場迷了心竅,然後又往這個人頭骨裡面放了銀錢,從而遭到了詛咒。
雖然在最後關頭,他們恢復了一絲清醒,釋放出了穿雲箭呼叫增援,但還是被這些妖鬼給俘虜控制了。
不過,秦少游明知道人頭銅鑼有古怪,卻還是從懷裡掏出了幾塊碎銀子扔了進去。
“瞧在你們如此會說話的份上,這幾塊銀子就賞給你們了!”
肉眼看,兩個‘賣藝人’大喜,點頭哈腰,連連道謝。
而透過【明目】與天眼瞧,吊死鬼與溺死鬼雖然依舊目光怨毒,但也多出了幾分得意的喜色。
不僅他們如此,那些鬼市裡的妖鬼同樣是一副‘饒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孃洗腳水’的得意表情。
然而更讓他們感到驚喜的事情還在後面。
秦少游居然不止是自己給了賞錢,還在吊死鬼與溺死鬼開口之前,便主動幫著他們招呼:“來來來,都給點賞錢。他們演這一出,也挺不容易的。”
朱秀才、崔有愧等人聞言,還真的就紛紛從鎧甲外面罩著的守夜人制服裡,摸出銅板、碎銀,扔到了溺死鬼捧著的人頭銅鑼中。
事情進行的這般順利嗎?
無論是吊死鬼還是溺死鬼,又或者是鬼市裡面的其它妖鬼,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又十分的高興。
哈哈,這群新鮮血肉上鉤了!
這些鎮妖司裡的守夜人,不僅血氣旺,皮肉因為長期鍛鍊,也很有嚼勁,吃起來最是美味,也最是能夠提升他們這幫妖鬼的實力。
只不過在高興之餘,他們依稀聽見有人在唸叨:
“凡夜禁,一更三點,鐘聲已靜之後,五更三點,鐘聲未動之前,犯者笞三十。二更、三更、四更,犯者笞五十……”
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還有人在背誦律法?
除此之外,還有妖鬼注意到,有一片霧氣出現在了鬼市裡,甚至影響到了遠處妖鬼們的視線。
不過夜霧這種天氣情況在益州之地經常出現,而綿遠縣在前面幾日大旱後,又斷斷續續降了兩天雨,半夜裡面起霧並不奇怪。
於是無論是討賞的吊死鬼和溺死鬼,還是那些鬼市裡面的妖鬼,都沒有注意這個事。
兩個討要賞錢的惡鬼,因為離的近,把背誦律法的聲音聽的更清楚,也不在意,只是笑著說:“官爺,我們這個夜市乃是民俗傳統,宵禁律令可管不著。”
在這幫妖鬼看來,拿《大夏律》處置他們,就跟用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兒一樣,是無稽之談。
秦少游笑了笑,沒有答話。
不過在心中,他卻是冷哼了一聲:“你們在活人的地盤搞事情,這《大夏律》就能管得了你們!”
在所有人給過了賞錢後,鬼市裡面,酒肆二樓,一個塗著兩大塊腮紅的半人半蜘蛛妖怪,從圍欄裡面探出頭來,舞動著自己粗壯鋒利的螯肢,熱情的招呼道:“各位官爺,你們的同伴都在這兒喝酒呢,你們不來一起快活嗎?”
話音剛落,其餘幾個半人半蜘蛛的怪物,也紛紛舞動螯肢招呼:
“來呀,來快活呀!”
“春宵一刻值千金,各位官爺,可不要客氣呀。”
其餘的都是人頭蜘蛛身,偏偏還有一個是人身蜘蛛頭的。
它探出毛茸茸的蜘蛛腦袋,口器一邊蠕動,一邊用夾子音招呼:“哪位官爺第一個過來,奴家今天晚上就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