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厚土殿,牽星臺旁,王洛隨手合上了飛昇錄,將方才石玥代為傳達的廢話,以及被保護性拉黑的石玥本人都放在了腦後。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加倍專注。
修行度厄谷絕學的時間只有一天多,哪怕是當初那個任性妄為的師姐都沒給他提出過這麼離譜的修行要求。
客觀來說魔道三宗的絕學,也的確不好學。降咒之術無論是上手難度,還是自身威力都不遜色靈山的各路絕學。魔道三宗弱於靈山,是人的問題,而非功法問題。
何況牽星臺反推出來的降咒體系,只有半套,大約只到金丹期為止,後續的若干境界相對應的部分完全缺失。而金丹以前的降咒之術也並不完整,這無疑又提高了新手入門的難度。
好在王洛也不需要當一名合格的度厄谷傳人,他只需要學習一種降咒,而一天多的時間,還勉強夠用。
然而,正當王洛開始專注於體內真元流轉,並將其逐漸化為毒與怨時,卻忽然在耳旁聽到了一陣雜音。
“王洛,是我,韓行煙……”
聲音來自遠在禁區外的登仙台,即便王洛以山主許可權,得以監聽到靈山每一個角落,此時聲音也顯得有些許失真。
終歸是築基期的修為支撐不起檯面。
王洛於是動了動耳朵,將雜音驅逐開去,然後繼續操控有形之毒與無形之怨,令其在體內經脈中不斷遊走,汲取天生道體的勃勃生機。
“此行冒昧,但我實在也別無他法,只求你能放過餘小波一次……”
來自登仙台的聲音忽然膨脹了數倍,顯然是韓行煙在以金丹級的修為施展千里傳音,將聲浪擴散至整座靈山。
而此時,王洛只感到那團毒物在體內幾番遊走之後,也已膨脹為一隻蠕蟲模樣,依照血珠記載,至此降咒的準備工作便宣告完成,接下來只消有正確的媒介,就能將這這有形與無形之力打入目標體內。
然而也是到了這一步時,王洛卻發現體內那隻蠕蟲忽而有了失控的跡象,在汲取了過多的真元后,它彷彿滋生出了靈智,開始貪婪的渴求更多。
於是王洛立即用十倍的真元將其瞬間絞殺,有形無形之物頃刻間灰飛煙滅,空氣中隨之瀰漫出一陣焦臭味道。
這一次嘗試無疑是失敗了,但失敗的進度卻是在完整降咒的六成左右位置。換作是在當年的度厄谷,初次嘗試就能將降咒進度推進過半的表現,足以令厄難之母降下厄諭予以表彰,也足以令一眾守劫女降下劫宮,開道相迎。
可惜度厄谷已經不在了,厄難之母多半也在天庭墜落時,直接在幽壤孽土中隕落。而王洛更沒興趣為自己開酒慶祝,立刻將精力投入到下一次嘗試中。
不多時,又一條蠕蟲在體內成型,這一次王洛的掌控力明顯提升一截,既維持其活性,又不滋生不必要的靈性,體內彷彿多了一團陰冷的氣流,如臂使指。
然而卻無法發諸體外,這就等於惡咒自噬,分明是起了反效果。
這一次的問題就有些莫名其妙,王洛思索了很久卻不得要領,最終只能遺憾地將其再次絞殺於體內。
恰於此時,山外一陣烏雲席捲而來,雲中劫雷滾滾,聲勢異常駭人。
卻是韓行煙在硬闖靈山,激發了千年禁制。
而見此情形,王洛不由心神一振。
就連韓行煙都這麼努力這麼拼,他又有什麼資格懈怠?一天太久,明天天明前,他就要將降咒之術熟練掌握!
——
昇仙臺前韓行煙痛苦地捂著頭,蜷縮著身軀強行壓抑著呻吟出聲的衝動。
靈山禁制果然名不虛傳,她只是稍微嘗試了一下硬闖,甚至腳步還沒踏入禁區之內,就引來了天劫,而那烏雲中翻滾的雷霆,單單是直面它的威光,她的元神就近乎撕裂。
所幸韓行煙也不是真的要硬闖禁區,只是想以此天雷,多少牽動一下山中人的注意。
然而一直到夜色深沉,她的元神傷勢都開始逐漸自然修復,山中主人依然沒有出面見她。
對於這個結果,韓行煙談不上意外。
王洛但凡有一絲想要談話的意思,也不至於在採翼軒走得那麼果斷,只是……被餘萬年那般託付了,她總要盡力而為,去嘗試所有的可能性。
而現在,所有的可能性都已經試過了。
她休息了一會兒,站起身來,便要邁步離開,然後餘光就看到不遠處的靈山祠旁,有個熟悉的人影。
她愣了一下,才說服自己相信雙眼所見。
“餘萬年?”
那人點點頭:“是我……看來你這邊推進的並不順利。”
韓行煙有些許無措:“我,已經盡力了。”
餘萬年說道:“你做事一向盡力,只是有時候,僅有盡力是不夠的。”
說著,他走到韓行煙身旁,看著近在咫尺的靈山禁區,開口問道。
“伱確定他在禁區裡面?”
“……不知道。”韓行煙說道,“但我確定。”
餘萬年又說:“從這裡到茸城,直線距離有七十公里,到書院還要再遠些,他離得這麼遠,要怎麼殺人?落日弓?千里香?”
韓行煙嘆道:“不知道。”
餘萬年說道:“連你也不知道的話,那就意味著假設他真有辦法於百里之外取人性命,我們既沒有辦法防,事後也沒辦法追責。”
韓行煙沉默以對。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能存在於世呢?”餘萬年說完,喟然嘆息道,“就因為,靈山山主?”
韓行煙聽到這裡,立刻轉換了話題道:“我已經把餘小波送回書院了,就在沐雨樓的地下靈室中。而沐雨樓應該是書院中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有劫雷落下,也能保證樓中人性命無恙。此外,書院的戒武令也會在這段時間臨時強化,不會留有任何破綻。”
餘萬年聽後,點點頭:“我明白,這是最為穩妥的辦法,若一個人在書院沐雨樓中,都不能安全,那麼換了其他任何地方,逃到千里萬里之外,恐怕都難逃一死。”
頓了頓,餘萬年說道:“而我只希望小波能活下來,僅此而已。若是連這個願望都無法滿足,那麼我……”
這句話並沒有說完,伴隨一聲輕嘆,餘萬年的身形已經逐漸隱沒在夜色中。
韓行煙卻分明感到心頭悸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