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話,大約是由於尹娜的態度過於理所當然了,餘連在一瞬間還真的動了心。己方忽然衝著兩軍之間的小行星來上了一炮,對面全程裝幽靈艦隊裝了快兩個星期的帝國會有什麼反應,想想還是挺有趣的。
尹娜見餘連似乎是心動了,便又補充說明,這段時間,本艦向對方發去通訊請求的時候,在大多數時候確實都得不到回應。不過,卻有那麼幾次是受到了對方的主動引力波照射的訊號,這分明是對方在瞄準己方,乃是赤果果的挑釁行為。既然如此,本方要是一點都不回應,搞不好那邊的帝國鬼子還以為我們是怕了他呢。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不也是餘連長官您教給大家的道理嗎?
“……呵,你要是不補充說明這最後的一句,我說不定還真的信了呢。”餘連頓時就樂了:“尹娜,尹娜·希裡卡少校,你說得確實沒錯,這段時間你確實是學會用腦了啊!”
“長官,您此話乃是何意呢?”
“這段分明就是《海盜王家族》裡的劇情啊!你當我沒看過?啊不對,這玩意是18禁,在共同體這邊是禁片啊!你從哪兒弄來的片源?”
尹娜小聲地“嘁”了一聲,一本正經地道:“不過,對面的帝國艦隊確實在有些時段會主動關掉反應護盾,開啟廣域廣播呼叫,但收到的都是一些帝國軍方的錄播宣傳節目。下官覺得,這感覺特別像是您說得碰瓷。”
“合著是你在用引力波探測器照人家啊?”
“嗯,放心吧,我每次最多照上半秒就會關掉的。帝國方面就算是找茬也是找不到理由的。”
“所以這分明就是你在碰瓷別人吧?rade希裡卡,繼續努力,你離一位合格的帝國主義的軍官越來越近了啊!”
這時候,便還是艦橋上最老成持重而且也最有常識地大副孔晴宇中校出來打圓場,表示這時候開炮說不定是會讓帝國誤會,要是引起對方的應激反應就麻煩了。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而且,射程提升這種事畢竟只是玄學性的,而非技術性的,還是當成軍事機密,下一次作戰的時候說不定還能給敵人一次驚喜。
餘連覺得自己的大副先生這話還是蠻有道理的,但他對大副先生的態度不怎麼滿意,沒好氣道:“您是對本艦長有什麼誤解嗎?我是這種沒常識的型別嗎?”
孔晴宇心想您到目前為止確實沒下過不正常的命令,但你們靈能者的事,誰又能說的清楚呢?搞不好不正常反而是你們修行的必要條件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此次探索行動,明明是一艘幾乎完好無損的古代啟明者探索船,但只得到了神秘學和寶具方面的收穫,卻沒有得到什麼技術方面的資料。這讓餘連在滿足之餘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的。
這大概是因為所有能在船上直接得到的技術都是所謂的“禁止事項”吧,不利於文明的成長,也不利於小灰那個引導者的下一步工作。
好在,大家畢竟還是打撈了不少古船爆炸之後留下的碎片,只希望大家可以透過逆研究能獲得一些成果吧。反正小灰既然同意讓那些碎片落入己方手中,說明就算是真的能研究出什麼,也不會太失掉平衡。
總之,在探索結束之後,持續了超過六十個小時的打撈工作確實是讓兩方都非常滿意。這一點,可以從工作結束之後,大家啟程返航的時候,帝國方面坦然而爽快的態度來證明。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大家已經從蛇的那裡得到了意外之喜了,對此次探索的收穫還是非常滿足的了。
在未來會成為歷史名人的克來斯·派頓先生,終究還是在這條時間線上成為了炮灰。他和他的亞龍人同伴被騎士團和靈研會各種花樣百出地招呼,把科技的物理的靈能的精神的所有的手段都全部都體驗了一次——餘連一開始還覺得,讓干將莫邪那兩個未成年少女參與這種工作,可能有些不太人道。不過,畢竟不能用常識來衡量這種不滿十歲就入了靈研會門下的非正常人類,她們不但沒覺得有什麼心理陰影,反倒是挺樂見其中的。
說起來,雙胞胎少女就讀的高中好像是帝國殖民時代早期就建立的尹甸公學,也是有將近五百年的歷史名校了。不過,這可是面向全社會招生的學校,就讀的學生也都是普通人,卻不知道他們是以什麼態度來面對雙胞胎少女的。
……總覺得干將莫邪的中學校園生活是可以另外開一本書的。
現在的派頓先生還並不是未來成長為完全體的十三面成員之一,那位蛇組織天字第一號臥底,只是個普通的基層幹部。不過,他也確實算得上一個硬漢,居然整整堅持了二十個小時,比起他名字不重要地亞龍人同伴堅強多了。可他畢竟是逃不能逃,死又不能死,再硬的漢子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折磨,其精神防線終究還是當場崩潰了。
因為大家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精神失控的他也沒有當場墮化成虛獸,還是在斷氣之前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盤托出。
然後,確實就像大家所推測的那樣,蛇組織確實是和掠奪者現任的托米泰莉大可汗結成了盟約。只不過,這兩家的盟約其實已經有好幾年了,而非有些人認為的最近。掠奪者在銀心中發現了一處規模龐大的啟明者遺蹟,但卻沒有開啟的能力,便找到了掠奪者。於是,一方出人出力,一方出技術出高手,總算是將這個遺蹟開啟了。
“……不過,我聽說,就算是十三面的高手,其實也很難進入遺蹟的外圍,幸虧掠奪者們取得了某些藥物。”克來斯·派頓的精神確實是被徹底沖垮了,配合得像是共同體在蛇的臥底似的,居然都知道補充說明了。
總而言之,掠奪者在那個遺蹟中得到了深淵星雲的一部分星圖,也得知了隱藏在新大陸之中的一片星區,正被啟明者的天幕科技保護著。更重要的是,他們還得到了天幕科技的密碼。
然後,便是浩浩蕩蕩的二百萬光年大遠征了。
至於蛇為什麼要幫助掠奪者建國,這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執行時官可以瞭解的了。不過,克來斯·派頓先生還是有自己的判斷。他是“過去公”的人,很受“過去公”的賞識,偶爾也聊過幾次理想。
相比起神龍架手不見尾的“未來”,和脾性相對佛性溫和,希望一切衡平穩定的“現在女士”,“過去公”居然算是蛇組織幾千年歷史中非常罕見的激進改革派。他認為,蛇應該是有義務推動宇宙變革的。而讓一個新的掠奪者帝國,或者說,讓一個並非人類支配,多種族共存的宇宙帝國出現在新大陸中,讓它成長為足以對抗帝國和聯盟的強國,是會推動宇宙變革的。
可是,就算是有啟明者留下的試驗星區,掠奪者也至少得花上百年以上努力種田發育,才有可能真的成長為足以威脅帝國和聯盟的強國。
也就是說,“過去公”的計劃其實是百年為單位而規劃的。不得不說,光憑這一點,他的執念就讓人肅然起敬了。
於是,蛇可能還真被這種執念打動了。即便是和“過去”有些齟齬的“現在女士”,也都參加進入了這個計劃,甚至還親手刺殺了守護榮耀之門的斯列因王。
不過,餘連倒是覺得,“過去公”很有可能是一個罕見的長生種。這個宇宙中,能活好幾百年的類人指揮種族雖然非常罕見,但也還是存在的。譬如說,虛靈聖殿那個長得很想紫茄子的長老就是一位嘛……嗯,要不是上輩子餘連是親眼見過那位長老先生處理蛇的手段,搞不好就會懷疑他是“過去公”了。
反派boss在正派手裡當壞蛋,這好像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傳統藝能嘛。
總之,為了讓這個夢想中的多種族聯合帝國儘快發育起來,蛇組織還派過去了不少顧問和技術團隊,由十三面的“大預言家”女士負責。
至於她是不是蛇組織在新大陸一切行動的最高負責人,克來斯·派頓先生就一無所知了。他只是猜測,“過去公”是有很大可能性在新大陸坐鎮的。他一直是一位非常有責任感的領導者,盡職盡責到和整個“環世之蛇”的歷史氛圍都格格不入的地步。
以上的一切,便是克來斯·派頓,和他那個名字不太重要的亞龍人夥伴所知道的一切了。
另外,克來斯·派頓還交出了一些他們所乘的艦船的終端密碼。經過了技術官僚們的破解,便得到了一份不知名的星圖與一大串航海日記。餘連這位“王牌領航員”尋摸了一下,認為這星圖應該是指向了銀河系本土一處偏遠的懸臂末梢,屬於一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偏遠小國的國土範圍。可是要抵達那裡,一定是需要經過聯盟本土的。
“哦,紅杉王國?這是聯盟的保護國,這不就是和蛇有勾結的最好的證據了嗎?”塞爾路小姐滿臉興奮,就彷佛是一隻掏了一窩子兔子的狐狸。
好吧,實際上區區一份星圖當然不能證明任何事情。不過,對帝國來說,任何能給自己的老對頭找茬的理由都是不容錯過的,只要能放到銀河文明議會上當罵架的藉口,那一切都足夠了。
至於那大一篇航海日記,目前倒確實沒看出什麼問題來。雙方便決定各自拷走一份,慢慢研究。
再隨後,塞爾路子爵便下令將兩個執行時官當場槍決,那殺伐果斷的爽利勁再次讓旁邊的兩個地球高中女生肅然起敬。
再再隨後,女子爵小姐在確定了目標死亡之後,便將屍體直接扔到了船內的焚化爐並回收了零元素,而且還落落大方地分給了干將莫邪一半。
……好吧,僅憑這一點,塞爾路子爵小姐是個講究人,如果不是帝國騎士的話,也確實能處。
對帝國來說,只要確定了天幕之後存在一大片資源豐富土地肥沃的青壯年恆星群,這就足夠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將那個天幕,以及天幕背後的掠奪者當場揚了。
而餘連卻想到了更多。
“預言家”女士居然也在場?這可是個危險且又相當有趣的人物,她是一位並不擅長正面戰鬥卻應當很擅長種田的“繁榮”靈能者,卻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獲得的傳承,習得一套玄妙的靈能讖緯之學,便有了一套預測未來的神通。
當然了,根據某個白毛狐狸得到這套神通之後地盤算,覺得這與其說是預言,倒不如說是某種非常細緻而精妙的分析和推演,準確率不說是算無遺策吧,至少也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卻也不知道這位神通廣大的蛇首,是不是已經能“預言”到,自己所在的天幕已經崩潰。
另外一邊,帝國艦隊的旗艦暴風雪號上,耶格爾·索拜克上校正在和恩師共進晚餐。說實話,和領導吃飯是件苦差事,但索拜克當然知道自己在軍中最大的靠山是誰,反倒是樂在其中,而且還可以順便商討一下工作。
能夠在餐桌上決定一支艦隊的重要事務,索拜克覺得這才頗有點大人物的感覺了。
“……蘭九峰走了。我們方才觀測到,有艘小型艦船脫離了那艘無畏艦,走了g13支線航道。”索拜克道。
“我感覺到了。”薩督蘭公爵嗤笑道:“果然方外之人就是瀟灑,我這輩子恐怕都學不得這樣的任性了。”
話這麼說,但您不是也很羨慕嗎?索拜克想。
薩督蘭公爵又道:“既然蘭九峰都走了,那就再次關閉主動反應護,這次關閉的時間從半分鐘提升到一分鐘,每小時一次。這裡畢竟是從未探索過的星域,只要我們都死了,便沒人知道他做過什麼了。”
而且,在之前的探索活動中,不少帝國艦支都受了不少的創傷。猩紅王座號若是抓住了護盾關閉的間隙發動最勐烈的偷襲,確實是有可能把所有的帝國戰艦都留在原地的。
“同樣的,如果他被擊沉在這裡,也沒人知道我們做了什麼。”索拜克道。
“就是如此啦!反正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人,更不是什麼完美的盟友,就看誰更無恥一些了,當然,也要看誰先沉不住氣了。”公爵道。
可明明你們都很穩健嘛。這不就相當於是互相拿槍指著對方卻又等著對方先開槍,整到最後除了把自己嚇個半死,又有什麼建設意義嗎?
公爵看了看笑容非常僵硬勉強的弟子,便又語重心長地教誨道:“耶格爾,你要記住,騎士的美德是個人的修養,也是為了約束個人的行為。可是,我們騎士團是帝國的鷹犬,要對付帝國所有的潛在威脅,便不用講什麼騎士美德啦!耶格爾,你很聰明,聰明得不像個正統的騎士!可正因為如此,那些你的師兄弟們做不到的事情,你得做到。就算是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也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