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格爾·索拜克確實是強運之人。祖上雖然也是帝國名門，但畢竟是沒落了，和普通的小貴族甚至公民家庭出身無二，但卻官運亨通，前程似錦，上輩子他在被義勇軍調教之前，可是不到五十歲就成為了帝國上將的。
當然，就在他距離元帥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卻在楊老師、老譚和830黨的小夥伴們的輪番毆打下連吃敗戰。至少在義勇軍那邊丟掉了十三艘無畏艦和兩艘泰坦的“人頭”。可即便如此，他麾下的參謀長、副官、旗艦艦長乃至於保安主任都換了幾輪，旗艦也換了幾艘，卻依然奮戰在“鎮壓叛軍”的前線上，一直到淪為俘虜，終於喜提“地球人民好朋友”的稱號。
當然了，由於他從沒有過戕害過平民和戰俘，還有過好幾次那軍糧救助災民的舉動，總體確實算得上是個君子。於是，便是當俘虜的那兩年也沒有被為難過，甚至還胖了一點。
平心而論，這位老兄除了不會打仗而且確實沒什麼寧死不屈的豪氣之外，確實能算得上是人才，而且也確實是個有福之人。福到了他被女皇陛下趕去黑勞士星區去挖礦，也能在十幾年後重新回到歷史舞臺上。
於是，這樣的強運的人物，帶著幾個雜兵，能進入這艘古船，突破一眾仿生人和護衛機器人的封鎖來到這裡，似乎也還是挺合理的。
……嗯，似乎是挺合理的。餘連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對方，表情愈加玩味了。
我記得，之前小灰說，這裡的武器需要手控重新啟動？而且得兩個人一起？
索拜克的紋章機上沒有任何特殊標識，原本只是想要低調做人順便也要低調做事，但既然你已經暴露了，這時候要繼續裝糊塗就會崩人設，便故作平靜地道：“其實，我們也只是路過，確實沒想過會和您在這裡偶遇。”
“那不就更證明我們的緣分了嗎？”餘連哈哈一笑，大踏步走了過來。
騎士abc看著正在走近的對方，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唯獨只有索拜克立在原地沒有動，頗有幾分不動如山的氣場。
年輕的騎士們看了看自己的長官，敬意更深。
索拜克忍不住哼了一聲，完全不明白這幾位有什麼好退的，對方明顯是什麼敵意嘛。堂堂的星界騎士妥妥成了驚弓之鳥，未免也太沒精神了。
餘連果然沒有理會騎士們，只是走到了通道中央，伸手敲了敲牆壁一側的透明大門。
在那透明玻璃一樣的大門之後，似乎是一個露天的陽臺，能夠依稀看到漆黑的蒼穹和漫天的星光，但也依稀能看到兩個懸浮在陽臺上不知名的圓盤儀器。
餘連笑道：“我尋思著，這大門之後一定有寶藏。既然您來了，說明你也和寶藏有緣啊！”
索拜克套在頭盔之下的臉上快把白眼翻成青光眼了，但還是耐著性子道：“我是隨著黑月伯爵過來的，卻不知道的……”
餘連微微一怔。他衝過來的時候，確實是和各路機器人和仿生人的蝦兵蟹將大戰了一路，但大約是開著“幻象軌道”的無雙開得很爽，完全沉迷於一騎當千的舒適感中，確實沒有見過黑月伯爵。
不過，想到他老人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作風，見不到也不奇怪。
呵，我說索拜克這傢伙怎麼能平安抵達呢。餘連轉過了這個念頭，嘴上便道：“他老人家正在其它地方探索。這艘船的敵人應該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那自然就得把戰利品歸納一下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在收穫前人的饋贈的慶祝會上共飲幾杯啦！”
“慶，慶祝會？”另外幾位騎士面面相覷，一時間腦袋都有點轉不過來了。在遇到這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煞星的時候，他們已經想過了很多情況，甚至都有人開啟機甲自帶的黑匣子準備錄遺言了。可是，卻唯獨沒有想過，現場氣氛竟然會如此和諧。
只不過，現場越是和諧，對方越是笑容可掬，他們的心就越是拔涼拔涼的。在這幾位年輕騎士的熱血而樸素的認知中，最可怕的敵人不是凶神惡煞追著你砍的，而是笑容可掬一團和氣地走到你面前，再忽然一刀捅過來的。
於是，他們再次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索拜克。這個時候，這位和他們同齡的騎士卻哈哈大笑了三聲。頓時，包裹在厚重甲冑中的身體都彷彿高大了幾分：“我們是準備共同討伐掠奪者，為了恢復宇宙長治久安的盟友嘛。現在又執行了這樣史詩般的共同考古工作，事後自然是應該好生慶祝一下的。”
雖然隔著紋章機看不清這傢伙的臉，但餘連卻總能感受到一種強行支稜起來的氣魄。雖說有那麼一點點外強中乾的味道，但確實支稜了起來。
確實已經頗有上輩子“地球人民的好朋友”耶格爾·索拜克上將的四五分神韻了，餘連再次感受到了未來和過去在這個時間點來交融的感覺，一時間竟然有了些感慨，點頭笑道：“耶格爾老兄，你終於悟了啊！”
我也覺得我似乎是悟了一些，雖然到底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了。索拜克再次透過擴音器乾巴巴地笑了幾聲，滿臉苦相。
當然，由於他現在的表情也沒人看得到，這種笑聲倒是很容易腦補成對餘連的陰陽怪氣冷嘲熱諷。於是，在外人看來，面對著“連名字都不能提的煞星”，實力遠遠不如宿敵的耶格爾·索拜克，在氣勢卻一點都沒有輸。
這是長官在教導我們，絕不能在敵人面前露怯啊！就算是實力輸了，氣勢也絕不能輸啊！年輕的騎士們如此想。
“當然，在慶祝之前，我們還有些事情是要做的。”餘連又拍了拍“玻璃”牆壁，確定了一下這裡的質感，忽然亮出了金色的光刃。
騎士abc被這一幕驚得腦袋一轟。可是，沒等到他們將手裡的武器提起來，對方的光刃便已經拉在了那一面牆壁上。這如同水晶一樣剔透的不知名材料構成的牆壁上，突然蕩起了非常不自然的光暈，在牆面上忽明忽暗地閃爍著。緊接著，那些跳動的光芒像是直接在牆壁之內形成了龜裂。
餘連停頓了一下，有些驚訝地看了看這扇透明的大門。要知道，他手裡的“臨光”可是伊萊瑟爾大帝親手製作的寶具，自帶的物質湮滅效果可是比其餘的原子光矛強效多了。就算是正面轟擊無畏艦的船首裝甲也是一擊洞穿的，但現在，這麼近距離地斬擊，卻分明感受到了一種很明顯的反作用力，震得自己的紋章機的臂膀都在抖。
……呸，“深紅格鬥者”這種過氣網紅不行啊！果然只有帝國還在測試的“寂夜騎士”，亦或是聯盟才剛做出4臺驗證機的“維持者”，才能勉強配得上本大俠嘛。
餘連呸了一聲，將光矛從劈換成了刺。一擊探出去，依舊沒有想象中的那種平滑順暢的感覺，反倒是有了幾分用實體的鐵錐插入牆壁的阻隔感。
不過，這一次，這大門確實是被洞穿了。於是，宛若玻璃一樣的透明效果頓時便失效了。
在索拜克看來，這大門上的光學效果，倒是像極了之前和那些仿生人被“擊斃”時的樣子，充滿韻律的牆面忽明忽暗地跳動了幾下，光澤隨即隱去，換上的卻是彷彿屍骨一樣的枯槁的灰白。
緊接著，這大門便粉碎了。
“這裡其實不是什麼寶藏庫吧？”索拜克忽然道。
“怎麼不是寶藏呢？這裡乃是這艘古船的某個炮臺。我們若是手動開啟，便能近距離體驗一下啟明者的武器設計理念，誰敢說這又不是寶藏呢？”
索拜克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很有道理。當然，他也很好奇對方是如何知道這裡是所謂的炮臺的，但估計問了也不會得到回答，便只能作罷了。他見餘連已經拔腿跨過了倒塌的大門，咬了咬也，便只對部下們吩咐了一句“做好警戒”，也邁步跟了進去。
這時候，便也只能聽對方的話了。他現在已經放棄治療了，而且過往的經歷也告訴自己，每次遇到自己這個“宿敵”的時候，放棄治療才是最好的選擇。
反正，到目前為止，自己不是還活著嗎？
這房間確實很像是個直接暴露在宇宙空間中的陽臺，除了腳下的地面，正面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阻隔，彷彿是用自己的身軀直面宇宙中的虛無、空曠和漫天的星光。當然了，現在豪華客船上也有這種虛擬實景的功能，甚至可以體驗在星空包圍中泡澡甚至打麻將的樂趣。索巴克原本以為這也是如此，但踏入房間之中，以他的感知，居然都感受不到正面牆壁地阻隔。他總覺得，自己只要踏前一步，整個人都會墜入虛空之中，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腿頓時便有點軟了。
可是，他軟了，他的紋章機卻沒有軟，還是託著主人穩健地矗立著。
餘連其實也有索拜克同樣的感覺。當自己站立在這個房間中時，來自浩瀚宇宙的壓迫感是如此地莊嚴。自己便像是一隻在沙灘上瑟瑟發抖的螞蟻，卻要面對忽然出現在身前的滔天巨浪一樣。
不，用巨浪來形容實在是太膚淺了，對宇宙也太不莊重了。可是，從沒有在星空中漫步過的人，是很難體會那種偉大而深邃的感覺的。
在這裡，確實能體會到，在宇宙的浩瀚之前，凡人也好，靈能者也好，都算得了什麼呢？共同體也好，聯盟也好，帝國也好，又算得了什麼？甚至現今所有緣起緣滅的無數個世代的文明，也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我已經心懷宇宙了。餘連這樣對自己說，然後就恢復了清醒。
在這裡，他的“宇宙知覺”居然更加清明。
“就算是個普通的炮臺，對靈能者的感知也是有加成的嗎？”他開啟了另外一條通訊迴路，如此問道。
“確切地說，是對所有人的感知都有加成。”小灰的聲音隨即響起：“就算是沒有靈能的普通人，在這裡也能體會一下獵星和探索的耳目清明。”
餘連卻發現了盲點：“也即是說，啟明者也不是人人都是靈能者？”
“這是禁止事項。”小灰呵呵一笑：“看到那兩個浮在空中，像是啞鈴一樣的道具了吧？你和旁邊的帝國人，一人一個。”
餘連看了看那漂浮在空中的儀器，確實有點像是啞鈴，無論是尺寸還是外貌都像。只不過，他明明感受不到任何任何反重力機能的波動，那兩個玩意還是得意洋洋的懸在了空中，彷彿是其客觀存在的真理，就是“懸浮在空中”似的。
“話說回來，物理開啟我是可以理解的，但為什麼是兩人呢？”
小灰解釋道：“設計要求。探靈號畢竟是科學考察船，重新啟動武備是需要艦長和副艦長兩個人的基因資訊的。我現在融合了本艦的中樞ai，但目前只能做到將這第三武器室的中控給重置了。”
重置可還行。
餘連卻又發現了華點：“那重置又啟動，豈不是我和這傢伙就成了艦長副艦長了？”
一邊說著，一邊不懷好意地瞄了還在發呆的索拜克一眼。
若果真如此，一會就算把這傢伙滅口了？雖然有點捨不得這位“地球人民的好朋友”。
大概是隔著紋章機的頭盔，索拜克並沒有發現餘連的視線，反而又前進了幾步，也來到了另外一個啞鈴面前。
“你倒是想得美。”小灰卻冷哼了一聲：“這是上一個世代的古董，屬於舊世界的遺物，容不下新世界的人。”
“……您最近的漫畫倒是看了不少啊。還有啊，我之前就想要問了，您是不是在甦醒的時候，就在打這艘船的主義了？”餘連問道。
小灰卻坦然回答：“是啊，不過真啟動了，還能用的就不知道剩下多少了。”
還能用的？剩下？餘連覺得這話裡的資訊量似乎有點不太妙，還想要說點什麼，但正前方遠處的星空之中，忽然出現非常強烈的能量波動，就像是驟然出現的漩渦一樣，直接湧入了餘連的感知之中。
“蟲洞？亞空間裂口？虛境之門？”餘連就像是一個專業的領航員一樣，用大腦分析感知著這些突如其來的能量資料。同時也開啟了紋章機，一步躍了下來，伸手按住了其中一個“啞鈴”。
沒辦法，這玩意的尺寸明顯是為了人類的手設計的，紋章機的裝甲臂真握不住，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匹配g型裝備。
再看那邊，索拜克居然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我，我好像感覺到了老師的氣息。”後者看到了餘連的目光，趕緊說。
老師，你的老師是誰啊？上輩子沒聽說你有過老師啊？倒是聽說你娶了個大貴族的女兒，所以才官運亨通的。餘連想。
然而，現在也不是八卦的時候了。能量波動已經愈加明顯，旋即便在宇宙中凝成了一道極為刺眼的強光，便像是在船邊又膨脹起了一個小型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