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府。
黃子澄臉色一陣陰晴不定。
其長子黃圭得知內情後,也是滿臉不可思議。
那人竟然是燕逆!
而且他還想跟自家做生意!
這簡直就是太瘋狂,太離譜了啊!
“父親大人,此事萬萬不可啊!”
“他們可是燕逆,一旦與之勾結,那我黃家只怕有傾覆之患啊!”
黃圭性子老成持重,深受黃子澄器重寵愛。
但此刻他這句話,卻是讓黃子澄有些不喜。
“圭兒,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也太片面了。”
“此事或許會成為我黃氏的崛起之機!”
黃子澄眼中閃爍著精光,不斷分析著利弊得失。
“為父自問才華能力不輸齊泰方孝孺二人,可是這仕途卻始終不能更進一步!”
“除了朝中那些老臣阻攔外,陛下那邊故意壓制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太常寺本就是個閒散衙門,手中沒有實權,若非陛下寵信,我黃子澄連議政的資格都沒有!”
一想到這兒,黃子澄就憤怒地拍在案桌上面。
王鈍、張紞這兩個該死的老東西,一直將他黃子澄壓制得動彈不得!
奈何這兩人一個是戶部尚書,一個是吏部尚書,又是太祖高皇帝留下的輔政老臣,哪怕是皇帝陛下都得對他們恭恭敬敬的,是以黃子澄也不敢輕易招惹!
但是,繼續這樣下去,他黃子澄還要熬多久才能得到晉升?
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人生又有多少時光值得這般浪費?
是以黃子澄不得不對朱棣的提議心動!
他本身就是一個熱衷權勢、貪慕名利之人!
“燕逆提出的合作,雪花鹽、無煙煤的利潤,倒只是小事,為父更加看重這利潤背後帶來的價值!”
“眼下朝廷缺糧國庫空虛,但江南士紳們手中可是握著大量糧食,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不敢輕易出手,繼續堆積下去只會慢慢腐爛發黴!”
“這個時候,要是為父替他們將這些糧食轉賣成了銀子,那為父就能夠拉攏一大批人心,獲得江南士紳的鼎力支援!”
“再加上燕逆主動送來的平燕功績,屆時別說是更進一步了,為父甚至足以問鼎宰輔,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堂第一人!”
黃子澄興奮地低吼道,神情異常激動。
得到江南士紳的鼎立支援!
再加上平燕功績!
何人還能阻止他黃子澄青雲直上?
此事,確實可為!
但黃圭還是有些憂心,有些不安。
“可是父親大人,此舉無異於是資敵啊!”
“一旦燕軍得了糧草揮師南下……”
“不!”黃子澄笑了,“燕逆不會的,那朱棣並無南下之心!”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朱棣真想南下,那李景隆和四十萬大軍又不是擺設,豈會讓他那般輕易南下!”
“只有朱棣割據北疆安心做他的北疆之王,然後暗中與為父交易支援為父不斷晉升執掌朝堂大權,這對他朱棣而言才是最正確的抉擇!”
黃圭聽得眉頭緊鎖,始終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不過他也大致明白了父親黃子澄的想法。
朱棣這是有自立為帝的架勢啊!
屆時兩朝鼎立南北分治,而黃家就可從中漁利,在北朝支援下於南朝不斷晉升,直至徹底掌握朝堂大權……
毫無疑問,這確實是一條青雲直上之路!
山陰路上桂花初,王謝風流滿晉書!
昔年那王謝兩家之所以能夠於江左五朝的權傾朝野、文采風流、功業顯著而彪炳於史冊,不就是因為王謝兩家之王導、謝安掌控了朝政大權嗎?
現如今北疆出了一位雄主,此刻黃氏得到其暗中扶持,未嘗不可學一學那王謝二氏,蛻變成為金陵朝堂的門閥世族啊!
一想到這兒,黃圭也忍不住有些心動。
“父親大人,孩兒明白了。”
“吾兒明白就好,你速速動身前去江南,讓那些江南士紳準備好糧食和商隊,做得隱蔽一些!”
黃子澄意氣風發地開口道:“為父明日就入宮,為君分憂,求一道前往真定的恩旨!”
與此同時,徐國公府。
丙壹一身士子冠服,大搖大擺地進了公府之內。
國公府下人見到他,也是熱情地打著招呼。
這位燕姓才子,乃是公府三少爺徐增壽的知己好友,二人時常抵足而眠,所以下人們也都引以為常了。
涼亭裡面,徐增壽一身素衣正在等候。
瞧見丙壹臉上的笑容,他有些驚疑地追問道:“事情當真辦成了?”
“大差不差了!”丙壹低笑道:“那黃子澄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表面上高喊著什麼忠君愛國,實則背地裡就是一副不折不扣的縉紳嘴臉!”
“當我提出無煙煤和雪花鹽的時候,此獠就已經很是心動了,卻還在那兒裝腔作勢!”
“直到我提出了蘇陽公子之計策,以平燕功績誘惑之,假稱王爺並無南下之心,這黃子澄立馬就心動了,估摸著他明日就會入宮面見朱允炆,然後去做那平燕布政使!”
此話一出,徐增壽聽得瞠目結舌,隨即又滿臉鄙夷之色。
“黃子澄啊黃子澄,竟沒想到你是這般貨色!”
“是啊,誰能夠想到,朱允炆的三大心腹近臣,竟然會選擇與燕逆勾結在一起呢?”
丙壹也是滿臉不可思議。
當初他接到暗衛傳來的密信後,整個人都傻掉了。
因為這個計劃實在是太離譜了啊!
別說丙壹不敢相信,徐增壽也是驚為天人。
但奈何王爺下了死命令,還稱這是蘇陽公子之計,所以丙壹只能硬著頭皮去黃府走了這麼一遭,想要冒險試試。
結果他萬萬沒有想到,那黃子澄竟然真的上鉤了!
直到此刻,丙壹還是難以接受,依舊處於震撼之中。
蘇陽公子,不愧謫仙之名啊!
徐增壽喝了一口茶水,強行穩定住心神。
“丙壹,那位蘇陽公子,究竟是位什麼人物?”
“遠在北平,卻佈局金陵,對黃子澄等人瞭如指掌,堪稱……恐怖如斯啊!”
丙壹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
“此乃我燕軍最高機密,說實話具體我也不清楚。”
“只是咱們暗衛兄弟一直在暗中追查,為何當初甲壹統領拼死也要救下蘇陽公子,為何王爺事後又把乙貳統領調去貼身保護蘇陽公子,那蘇陽公子究竟有什麼重要之處……”
“結果這一查就只查到了一句話,讓人脊背發涼的一句話!”
丙壹嚥了口唾沫,滿臉震驚之色。
“西山蘇陽,疑似謫仙降世!”
西山蘇陽,謫仙降世!
徐增壽聽到這話,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謫仙人什麼的,他原本是不信的。
可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卻讓他不得不信!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遠在北平佈局金陵,這就是謫仙之威嗎?
“咳咳,丙壹,你我二人親兄弟也,啥時候引薦一番,兄弟我好想目睹謫仙風采啊!”
“你想,我還想呢!”丙壹大笑道,“放心吧,只要黃子澄入甕,我燕軍南下的日子也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