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被一個接著一個的射殺,阿拉伯人終於發覺端倪,餘下的軍官們趕緊將頭頂的鐵盔摘下,然後扯下兵卒身上的披風圍在身上擋住甲冑,在讓兵卒們圍在自己身邊充當掩體……
這一招果然奏效,唐軍弩手再想在密密麻麻的敵軍之中尋找軍官,頓時難如登天。
眼瞅著敵人不斷接近,高真行無奈道:“準備接戰!”
兵卒們心頭一凜,紛紛緊握住手中兵刃,知道最後時刻就要來了。
身邊一側是奔流咆哮的河流,水流湍急無法泅渡,另一側則是陡峭的山壁,根本無法攀爬,他們就像是鎮守著天地之間唯一的出路,縱然雙方人數的對比極其懸殊,卻依舊有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在他們身後便是正向著弓月城奔跑報訊的袍澤,他們必須死守此地,起碼要給袍澤留出一段充裕的時間,使得袍澤能夠先行抵達弓月城,通知大軍做好準備,所以他們視死如歸,毫無畏懼。
地利、人和,皆在唐軍一方。
距離最近的敵人已然看得清臉上濃密的鬍鬚、猙獰的面容,嘰哩哇啦的吼叫聲充斥耳鼓,高真行大吼一聲:“射!”
弩箭雨點一般傾瀉向敵人陣列。
弓弩只能遠攻,不能近戰,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兩軍接戰便是最後的時刻,再無可能有著遠距離射殺敵軍的機會,故而都咬著牙,將所有的弩箭一支一支發射出去。
無論火器出現之前或者之後,漢人的弓弩始終獨步天下。
這不僅僅是因為現金的冶鐵技術使得箭簇更加鋒銳,也源自於獨特的弓弩製造技術,使得漢人軍隊裝備的弓弩殺傷力更大、射擊距離更遠。
弩箭飛躍空氣發出尖銳短促的鳴響,阿拉伯兵卒紛紛舉起手裡的圓盾格擋,卻發現以往能夠保護身體的鑲裹著鐵皮的圓盾這一刻猶如紙張敗革一般,輕而易舉的便被唐軍的箭簇穿透,然後狠狠扎進身體,甚至餘勢未竭,將身後的兵卒也給串在一起……
衝在最前的阿拉伯兵卒猶如秋天的麥子一般成片倒下。
然而阿拉伯人數量太多,前邊的兵卒被射殺,後邊的便踏著袍澤的屍體繼續向山頂發動猛攻。
高真行大呼一聲:“刺馬!”
“喏!”
身後的兵卒咬著牙紅著眼,先是從身上撕下布條矇住戰馬的眼睛,然後反手將刀子狠狠的刺進身邊戰馬的後臀,吃痛的戰馬頓時仰首狂嘶,發了瘋一般自山頂向著山下猛衝過去。
數十匹戰馬狂飆起來,那等威勢有若奔雷,它們目不能視物,只知道一個勁兒的往前跑,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便狠狠撞進阿拉伯兵卒的陣列之中。
轟!
阿拉伯兵卒們匆忙舉起兵刃斬殺戰馬,然而兵刃雖然刺進戰馬,但居高臨下狂奔而來的巨大動能依舊不可遏制,戰馬慘嘶著繼續向前,直至體力衰竭、動能耗盡,才翻滾著摔倒在地。
阿拉伯人原本剛剛聚齊的陣列再一次被衝擊得七零八落,戰馬龐大的軀體加上攜帶的動能,那真是沾著死碰著亡,無數阿拉伯兵卒骨斷筋折口噴鮮血,足足被踩踏撞擊而死數百人。
山頂的唐軍各個雙目赤紅。
對於戰士來說,戰馬就是自己親密的袍澤,它們幫助兵卒殺敵立功,亦幫助兵卒在戰場之上保住性命,若非眼下這等絕境,誰能忍心親手將自己的戰馬送入敵陣之中陣亡?
看著山下的阿拉伯人逐漸從混亂之中鎮定,又一次集結起來,高真行下令:“結陣!”
“喏!”
身後兵卒轟然應諾。
四十餘名兵卒紛紛上前,他們並沒有尋常軍隊裝備的大盾,只有精鐵打造的小盾,十餘名兵卒手持雙盾蹲在最前,以身體抵住盾牌,防禦敵人的衝擊。稀少的長矛自盾牌的縫隙之間探出,殺傷衝擊上來的敵人,而其餘人等則手持橫刀,嚴陣以待。
按理說,這樣的陣列是無法抵禦大規模兵團衝擊的,沒有大盾防禦,更沒有足夠的長矛遠距離刺殺敵人,但他們面對的敵人卻也同樣缺少攻殲的武器。他們只是阿拉伯軍隊的先鋒,從一人雙馬甚至三馬的裝備來看,想必是臨時將大軍之中的馬匹彙集起來供給這些兵卒騎乘,以便追趕撤退的唐軍。
他們只有那種裹著鐵皮的小盾,手裡的彎刀不僅沒有橫刀鋒銳,更短小缺乏殺傷,騎兵衝擊之時固然是趁手的兵刃,但是此地地勢陡峭亂石遍地無法騎戰,殺傷力便有些捉襟見肘。
……
唐軍嚴陣以待。
山下的阿拉伯人嘴裡喊著嘰哩哇啦的話語,快速衝到山頂,向著唐軍的陣列猛攻。
大戰瞬間爆發!
衝在最前的阿拉伯人兵卒非常悍勇,他們渾然不顧自盾牌間隙探出來的長矛,就那麼咬著牙瞪著眼哇啦哇啦的喊著,猛地衝殺過去!
長矛瞬間洞穿他們的身體,卻依舊揮舞著手裡的彎刀試圖砍殺盾牌後的唐軍,卻被一柄柄雪亮的橫刀瞬間斬成兩段。
鮮血噴湧,餐肢飛濺。
阿拉伯兵卒根本不顧自己的生死,瘋了一般往上衝,盾牌後的唐軍兵卒咬著牙死死抵住盾牌以免被敵人衝散,被他們護住的袍澤則揮舞著橫刀,匹練一樣的刀光素無忌憚的收割著阿拉伯人的性命。
數以千計的阿拉伯兵卒瘋狂發動進攻,但是此地易守難攻,不僅地勢陡峭不利於衝鋒,而且一側是奔騰咆哮無法泅渡的河水,一側是幾乎筆直的山壁,唯有中間著一個缺口被唐軍扼守,再多的兵力也無法鋪展開來發揮更大的戰力,只能踩著袍澤的屍體擁擠在有限的空間之內……
阿拉伯人沒料到唐軍如此悍勇無畏,敢於自尋死路阻斷山口,更沒有料到唐軍雖然人數處於絕對劣勢,但是裝備卻比他們精良太多!
他們的彎刀劈砍在唐軍的甲冑之上,只能爆出一團火星,卻無法傷及唐軍身體,而唐軍的橫刀劈斬在他們身上,無論是革甲、札甲、亦或是鍊甲,都是平蹚而過,如割敗絮,輕而易舉將他們斬得支離破碎……
曾經橫行天下的阿拉伯人內心是驕傲的,他們認為只要能夠佔據西域,翻越蔥嶺,那一片遙遠而富饒的東方土地將在他們的鐵蹄之下瑟瑟發抖,將其征服並且將先知的信仰撒播在那片土地之上,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就連雄霸一時的波斯王朝都在他們的鐵騎彎刀之下灰飛煙滅,區區漢人,何足道哉?
雖然面對此刻暴增的傷亡,非但沒有讓阿拉伯人感到恐懼,反而激發了他們的驕傲和血性!
他們口中呼喊著唐軍聽不懂的口號,一個個雙目發紅悍不畏死的展開衝鋒,試圖用車輪戰術將扼守山口的唐軍徹底拖垮、摧毀。
此刻的山口,就好似一盤巨大的石磨,堅固的盾牌和鋒銳的橫刀如同磨盤,無數阿拉伯兵卒悍不畏死的衝鋒,卻盡皆在這塊磨盤之前頭破血流,肢體被碾入磨盤之內,切割、擠壓、破碎。
殘肢斷臂和臟腑器官堆滿了山口,雙方不斷的移動著陣地,為了不讓對方踩著屍體佔據更高的高度俯衝下來,唐軍一邊斬殺一邊緩緩後退。
刀光有若匹練,鮮血噴湧如泉。
殺紅眼的阿拉伯人前赴後繼,他們腳踩著袍澤的屍體和鮮血匯聚的血泊,紅著雙眼不斷的衝鋒,卻終究無法攻破唐軍的陣列。
磐石一般的唐人死死扼守山口,一個個渾身浴血甚至沾滿了碎肉臟器,然如死神一般阻擋住阿拉伯人的腳步。
雙方就在這狹小的山口之內展開殊死搏殺,淒厲的喊殺聲驚天動地,本是優美靜謐的人間勝景,如今卻宛若地獄,就連山口之中發源自熱海噴湧浩蕩的河水,都已經被鮮血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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