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一整天,到得傍晚,整個房府銀裝素裹、冰雕玉砌一般。
房俊心裡堵得慌,回到書房搬了一個胡凳坐到窗前,將窗子推開一道縫隙,冷風撲面、雪粉飛揚,心情這才舒坦一點。
院中牆角幾株枯梅枝幹嶙峋,牆外的一株高大的雪松倒是迎雪傲然。
摸了摸後腦,那裡還有一個大包,是前幾日墜馬不小心磕了石頭所致,導致自己那位前身昏迷數日,被自己的靈魂奪舍還陽、鳩佔鵲巢。
甚至就連以往的記憶都保留下來。
原本的房俊字遺愛,以字行,所以世人都稱呼其字,不呼其名。
房玄齡是個文化人,耍的是筆桿子,所以對於後代子女的培養都是儒學為主,希翼著詩書傳家。
長子房遺直還好,雖說為人端正缺了一點靈氣,但性情敦厚刻苦認真,是個方正君子,學業一直不錯。
可到了房遺愛這兒,就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這貨有些木納,脾氣倔強,腦子裡好像缺了根筋,不大好使。
說白了,就是有點二……
先生教些四書五經,勉勉強強也能聽得懂,但是大多睡一覺就全都交給周公了……
偏偏學文不成,習武倒是有些天賦。
或許是天生一副好體格,房遺愛力大無比,就算是等閒壯漢也比不得他,整日裡跟著一幫子武臣勳貴的後代耍刀弄棒、騎馬打獵,行為放浪不拘禮數,也算是一不良少年,名聲不大好。
氣得房玄齡肝兒疼……
房俊無奈的嘆口氣,想想三兩年後自己就得娶那個大魔女高陽公主,特麼沒法兒活啊。
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傳來。
小丫鬟俏兒捧著一個茶壺,給桌案上的茶杯斟滿一杯茶,遞到房俊眼前。
“天很冷的,我煮了茶晾了一會兒,溫度剛剛好,少爺喝一杯暖暖身子。”
十二三歲的小loli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是擔憂的看著自家少爺。
“唔。”
房俊也有一點口渴,順手接過茶杯,也沒看,一口喝了半杯。
然後——
“噗!”
猛地噴了出來。
“啊!”
小丫鬟俏兒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兔子一樣跳開,褲腳依舊溼了一塊。
房俊瞪眼:“這什麼玩意?”
看了看手裡的半杯茶,茶水混濁不堪,砸吧砸吧嘴,有姜的辛辣、食鹽的鹹澀、甚至還有點羊油的膩味……
這才想起來,好像在什麼書上看到過說是明朝才出現炒茶,盡得茶葉清醇甘美之原味,唐朝時卻是將茶葉細細的碾碎再佐以蔥姜鹽甚至果汁放在壺裡一鍋煮……
這特麼也叫茶?
說是湯恐怕更恰當一點。
對於酷愛喝茶的房俊來說,無法忍受的程度僅僅是排在娶高陽公主之後的第二位。
小丫鬟俏兒哪裡知道這個?見到少爺把茶水都噴出來,想當然就認為自己的煮茶功夫不到家,被少爺嫌棄了,委屈得眼圈頓時紅紅的,人家剛剛煮茶的時候不小心還燙了手呢……
不過既然少爺嫌棄了,那以後自己還要更用心才行,小心思裡琢磨著下次煮茶的時候是多放一點羊油呢,還是少放一些薑末……
房俊心情亂糟糟的,只覺得全世界都跟自己作對,也沒留神小丫鬟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
若是他知道此刻小丫鬟俏兒心中所想,怕不是要一口老血吐出來,對於喝慣了龍井毛尖的房俊來說,唐朝的茶是會喝死人滴……
恰在此時,家丁房大海來報:“少爺,程三公子、杜二公子聽聞少爺醒來,特來探望,現正在花廳稍坐,您看是不是請他們過來?”
“程三公子、杜二公子?”
房俊微微一愣,稍稍回想一下,才曉得這兩人是誰。
程咬金的三公子程處弼,杜如晦的二兒子杜荷。
這兩位可算是長安城紈絝中的紈絝,除了欺男霸女這事兒實在是不敢幹,其餘什麼吃喝嫖|賭坑蒙拐騙就沒有沒幹過的,名聲那頂頂是臭大街的倆貨。
房俊心情不爽,沒耐心見這兩個狐朋狗友,就想吩咐房大海打發走兩人。
突然,心裡閃過一絲光亮。
名聲臭大街的狐朋狗友?
有了!
房俊大喜,吩咐小丫鬟俏兒:“俏兒,給本公子更衣!”
不能讓皇帝陛下收回成命?
哼哼,山人自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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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到酉時,陰雲如鉛,城中家家戶戶已是燈火輝煌。
街道上滿是積雪,雖有長安、萬年兩縣的衙役冒雪清掃,但雪勢太大,前面尚未清除,身後又已寸厚。
由彷彿出來,街上行人寥寥,直到平康坊附近,方見車馬轔轔,喧囂熱鬧。
平康坊是長安城一個坊,東鄰東市,北與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鄰,南鄰宣陽坊,都是“要鬧坊曲”。由於尚書省官署位於皇城東,於是附近諸坊就成為外省駐京官吏和各地進京人員的聚集地。
昔日齷齪不足誇,
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
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首很有名的詩句,是唐朝一個叫做孟郊的人考中進士之後寫的,通篇滿滿的都是一朝青雲直上、成為天子門生的得意之情。這位老兄乃是真雅人,中了進士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騎上快馬去賞花。
若是天真的認為這位老兄賞的是牡丹花還是牽牛花,估計會遭他翻白眼。
因為唐朝大部分進士考中之後的第一件事就去跑到平康坊。幹什麼去?去妓院找漂亮美眉,由此可見有唐一朝風氣之開放。
儘管此時尚值貞觀年間,唐朝初建,前隋的進士科的考試已經停止,綿延千年的科舉制度也要待到高宗時才形成定製,但平康坊早已是追逐時尚風氣的文人墨客趨之若鶩的所在。
可以說,這平康坊就是長安城特意開闢的紅燈區。
騎馬斜倚橋,
滿樓紅袖招。
哪個男人不會被這樣的溫柔鄉侵蝕掉骨氣,甘願長醉不願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