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親自給房俊偵查,房俊趕緊謝過。
呷了口茶水,李承乾語重心長,噓唏道:“孤不會去管長樂的事情,這些年長樂為了父皇、為了這李唐江山之穩定,吃了不少苦,更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她縱然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無論父皇或是孤,都不忍責備。當然,這也就是二郎你,若是換了別人,孤心裡難免不舒服……”
房俊拈著茶杯,前所未有的尷尬。
想說一句謝謝殿下厚愛,覺得不大合適……
所幸李承乾是個厚道人,知道他尷尬,也沒有多說這方面的話語,只是溫言道:“長樂的性子外柔內剛,看似溫婉賢淑,實則主意極正,她決定的事情,只怕父皇也很難改變。既然她跟了你,就說明早已情根深種,不在乎世俗之詆譭與詰難。二郎是個真正的漢子,有骨氣有擔當,孤只願你能多多考慮輿論與禮法,儘可能的低調一些,莫讓長樂遭受太多非議。即便有所非議,也希望二郎能夠多多承擔。”
他話說的漂亮,實則並非如此。
不是不想管,而是知道自己管不了。
自己妹妹是個什麼樣的性格,他豈能不知?在長孫家遭受了無數委屈,卻為了李唐江山之穩定硬生生咬著牙一聲不吭,在父皇與他這個皇兄面前從未有過一言片語的抱怨,所有的苦楚都自己默默的抗下來。
眼下既然不顧世俗之詆譭亦要跟了房俊,可見必定死心塌地,無人可以扭轉。
當然,李承乾也尊重長樂公主的選擇,相比於皇族之中那些個水性楊花、傷風敗俗鬧得名聲在外的公主們來說,長樂的做法已經算是收斂隱忍。
事實上李唐皇族並不太過在乎所謂的“名聲”、“禮法”,這或許與他們骨子裡尚存著幾許胡族血脈有關,行事素來隨心所欲。
然而,道德禮***理教化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並非你忽視了它便可以當它消失掉。
李承乾可以接受長樂的所作所為,但是作為兄長,卻不願見到將來為此鬧得沸沸揚揚,使得長樂飽受詆譭與詰難。
房俊忙道:“殿下放心,微臣豈是那等負心薄倖,遇事便退縮不前將女人拋棄明哲保身之輩?定會思慮周全,不讓長樂殿下受委屈。”
李承乾頷首,道:“這話孤只說這一次,往後斷然不會再說。不過二郎你也要早作準備,父皇一旦知曉此事,固然不會責罰長樂,但你可得小心了。”
大女兒跟了小女兒的駙馬,還得是那種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關係,換做任何一個父親怕是都不能容忍。
生米煮成熟飯又怎麼樣?李二陛下才不管那些,殺頭充軍固然不至於,卻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房俊固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一想到屆時李二陛下暴跳如雷的模樣,心裡也難免一陣陣的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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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高陽與武媚娘正在花廳裡說著話兒,見到房俊進去,登時閉上嘴,兩雙波光盈盈的眸子緊盯著他看。
房俊有些心虛,今日也不知心虛了多少次……
做到一旁的椅子上,乾咳一聲,對武媚娘道:“韋家那件事,處置得不錯。眼下關中不穩,吐谷渾有反叛之跡象,不適宜在這個打壓韋家。能夠從他們手中得到太僕寺的資源,使得吾家的馬場得以壯大之機,算是大賺特賺。”
武媚娘抿了抿嘴唇,沒作聲。
高陽公主依舊目光灼灼的盯著房俊……
房俊便有些無語,明白這兩人已經知道了他昨夜之事。
這長安城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但為何自己偷偷摸摸乾點事兒,一轉眼的功夫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
被一妻一妾盯著,氣氛有些微妙。
男人偷香竊玉算不得什麼,但是偷了長樂公主,就有些過分了,所以房俊感覺尷尬,趕緊起身道:“那個啥,身上冒了些汗,去洗個澡。”
高陽公主已經拈起茶杯,垂下眼皮呷了一口,幽幽道:“身子虛,那就要注意保養才好。”
武媚娘以手掩唇,噗呲一笑。
房俊愈發尷尬了,嘿嘿小了一聲,轉身趕緊走去一旁的廂房洗澡……
目光從房俊略顯狼狽的背影上收回,武媚娘道:“殿下何必如此?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尋常,不至於咄咄逼人。”
高陽公主嬌哼一聲,將茶杯放在桌上,忿然道:“本宮如何願意咄咄逼人?無論他娶回來多少女人,甚至無論在外頭養了多少女人,都隨得他去,你以為他跟那個什麼新羅女王不清不楚的本宮不知道?本官才懶得管。本宮也曾說過若是長樂姐姐願意跟著他,必然不會橫加阻撓。可是有必要揹著本宮偷偷摸摸麼?總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有些話說出去的時候敞亮,有些道理比誰都明白,可是事到臨頭,總是難以說服自己愉快接受。
武媚娘卻不以為然,輕聲道:“好男人總是吸引女人的目光,咱們郎君乃是當世人傑,不僅功勳蓋世,更是才華橫溢,不知多少名門閨秀、豪門少婦趨之若鶩,願自薦枕蓆,哪怕只是一晌貪歡亦是無怨無悔。可這世上的男子懂得體恤妻妾之不易,願意小意溫存、悉心呵護者,確如鳳毛麟角。咱們能夠委身於郎君,溫情脈脈闔家溫馨,已然是天下女子想都不敢想的福分,何必身在福中不知福,偏要庸人自擾呢?”
男人嘛,甭管有沒有能耐,貪花好色、貪嘴偷歡勢不可免,這是天性,誰也不能扭轉。
而似自家郎君這般知冷知熱,又能夠對妻妾給於尊重,從不曾說出半句類似於“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話語,已然是幸運之中的幸運,那可是比孔聖人還要高尚的品德和心胸。
可萬萬不能持寵生嬌,最終變成“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之類的怨婦才好……
高陽公主斜眼看她,不悅道:“什麼叫‘庸人自擾’?你是在諷刺本宮是個‘庸人’?”
武媚娘無語,殿下,我這番話的重點是在這裡麼?
當然,她知道高陽公主也只是一時半會兒的心中不順,稍後大抵便會將這事兒忘了,畢竟以往可是不止一次說起想要房俊收了長樂。
話說自己的姐姐跟了自己的丈夫有什麼不好?起碼比去外邊養著那些個花魁名妓強的多吧。
沒見到我姐姐偷偷摸摸的跟著郎君,我也只是睜一眼閉一眼嘛……
半晌,房俊沐浴之後換了一套青色直裰出來,英挺的臉龐也多了幾分文雅,固然唇上蓄了短髭,但是面板光滑眼神明亮,背脊有如輕鬆一般挺直,看上去依舊猶若翩翩佳公子,往日裡的威儀削減了幾分,更似一個文采斐然計程車子,而非位高權重、官高爵顯的朝堂大佬。
他隨意走過來,坐下後喝了一口茶水,笑問道:“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高陽公主似笑非笑:“想聽?”
房俊一愣,便知道這兩人在說自己呢,連忙轉移話題,道:“父親母親他們都去了江南,這府裡頓時清靜下來,空落落的有些不適應。”
一月之前,應房俊未雨綢繆的建議,房玄齡已經帶著家中諸人乘船南下,前往華亭鎮。
房遺直、房遺則兄弟倆會出海前往倭國,前者去飛鳥京擔任漢學教諭,在學塾裡教授漢學,房遺則前往利根川平原,開拓房家的海外根據地。
蕭淑兒則留在華亭鎮安胎靜養,等待生產,算一算日子,或許這個時候孩子已經呱呱墜地,正往長安送信而來……
房俊不由得又想起了房菽房佑兩個小子,小小年紀就不得不背井離鄉前往江南,算是他這個父親不稱職。難免神馳飛躍,恨不得此刻就趕赴江南,與父母家人團聚,再不理會朝中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