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鶴樓裡,房俊再一次拍了桌子,破口大罵。
“娘咧!他長孫衝這是要作死麼?就算看不慣我房俊,卻又何必將神機營的骨幹貶斥的貶斥,驅逐的驅逐?這可都是神機營的骨架,是戰鬥力的根基,沒有你老劉,沒有老段,他長孫衝自認為憑他那張小白臉娘娘腔就能玩得轉神機營,就能讓那些紈絝油條給他玩命?簡直蠢不可及!”
李承乾無奈的看著房俊:“休要開口罵人,要注意素質。”
劉仁軌卻是嚇得肝兒顫,這可是有太子殿下在座啊,您就敢張嘴罵人,罵得還是人家太子的小舅子、表弟?啥都不說了,侯爺您就擎著咱一個字:服!
房俊瞪眼道:“素質?素質個屁!他長孫衝有素質嗎?怎麼地,護著你家小舅子了?那神機營是某房俊一手建立,某領著大夥在西域跟突厥狼騎對著幹,領著大夥舍了性命撈功勳,現在被他長孫衝這般排除異己胡搞亂搞,還不讓某罵幾句?”
李承乾雙手一攤:“孤哪裡有維護他?只不過就事論事,人家長孫衝自有手段去執掌神機營,你不能因為跟你親近的人被趕走了便說人家幹得不好,有失公允嘛……”
“喲呵,長學問了啊?公允?公允就是個屁!您這時候給咱將公允來了,當初陛下命咱將神機營交給長孫衝的時候,您咋不講公允?陛下偏袒於魏王,將您差點逼上絕路的時候,您咋不講公允?現在跟咱講起公允來了,您可拉倒吧!”
房俊忿忿不平,一點都不給李承乾面子。
太子又咋地?太子也得講理啊!你們皇家不講理,還不許別人抱怨幾句?太霸道了吧!
劉仁軌早就嚇傻了,這位侯爺是真的牛啊!居然指著太子殿下的鼻子這般說話?
他開始在心裡盤算了,房俊於自己有知遇之恩,且交情莫逆,等會兒太子殿下一怒而起,將門外那些侍衛召喚進來將房俊拿下明正典刑的時候,自己是護著房俊太跑,還是劫持太子殿下作為人質呢……
李承乾哪裡知道身邊的劉仁軌已經目光不善在謀算要劫持自己,面對房俊的職責,只能苦笑連連。心裡非但沒有一絲不被尊敬的惱火,反而有些異樣的舒爽……
這舒爽讓李承乾自己都嚇了一跳。
難道孤骨子裡是個賤皮子,就喜歡別人當著自己的面前耍混犯楞?
可房俊越是這般不顧儀態,越是說明他心裡對自己不當外人,否則怎能如此失態?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難以得到別人的真誠相待,就越是渴望友誼……既然房俊將他當做自己人,毫不掩飾心情,李承乾這樣一個思想比較單純、自幼沒有朋友的皇子,怎能不高興?
尤其還是房俊這麼有能力的人……
房俊罵了一陣,火氣發洩得差不多,李承乾也不著惱,笑吟吟的一個勁兒為房俊斟酒佈菜,親切的招呼劉仁軌自便,該吃吃該喝喝,不必拘禮。
忿忿的放下酒杯,房俊對劉仁軌說道:“記得當初在碼頭那邊,半夜將一批軍械裝船的事情麼?”
劉仁軌心裡一跳,瞅了瞅李承乾,見到後者好奇的看過來,便知道這件事不必慢著,點頭道:“自然記得。”
那件事事後房俊曾跟劉仁軌深談過一次,所以他記憶猶新。
“跟太子殿下講講來龍去脈,尤其是那批軍械的去向,不必隱瞞。”
“諾!”
劉仁軌仔細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向李承乾娓娓道來……
李承乾越聽越是驚奇,等到劉仁軌講述完,好奇的問道:“蝦夷人住在哪裡?”
“就在倭國北邊的島嶼上,倭國佔了蝦夷人的地盤,又對蝦夷人大肆屠殺和鎮壓,蝦夷人對倭人恨之入骨,不共戴天。”房俊解釋道。
“據孤所知,那倭國不過是一處彈丸之地,國小民寡,不足為患。二郎何以如此大費周章,圖謀於倭國?”李承乾有些不解,問道。
彈丸之地,國小民寡?
對於這等典型的天朝上國國大民驕的思維方式,房俊嗤之以鼻。
正是這等彈丸之地、國小民寡的倭國,狠狠的盯著中華這頭肥碩的大象,直至被他逮到機會,不知啃噬了多少血肉,差一點把這頭大象給咬死!
不過現在大唐兵強馬壯國力雄厚,怎麼可能將倭國放在眼裡呢?事實上直到甲午之前,整個中華上國也從未將彈丸之地的倭國放在眼裡,最終釀成大患,險些亡國滅種。
或許,現在應該給未來有可能成為皇帝的李承乾、以及極有可能成為一代名將的劉仁軌上一堂國家戰略課程……
想到這裡,房俊放下手裡的酒杯,沉思一下,問道:“殿下可知在前隋之時,倭國曾派遣使者前往洛陽覲見隋煬帝,遞上過一本國書?”
李承乾到底是被一群大儒教匯出來的弟子,能力如何且不說,讀書破萬卷卻絕對當得起,只是稍一思索,便笑道:“可是鬧出了大笑話,惹得隋煬帝大為不滿的那件事?”
房俊點頭道:“正是……”
劉仁軌恍然大悟,介面道:“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
房俊大笑道::“不錯!”
李承乾略帶詫異的看了一眼劉仁軌,有些意外。
先前房俊雖然極力推崇劉仁軌,李承乾認為這劉仁軌當是一員虎將,畢竟換了是誰也得從劉仁軌這一張未老先衰的老農一般的臉上看出這個答案。
可是此人居然能知道這件事,想來讀過的書必定不少,非但度過,而且記性相當不錯,不然如此冷僻之事,一般人看過便忘,只是當做一件趣事,誰會記得?
說起這件事,當初在中原的確是個大笑話。
大業年間,倭國向隋朝派出的第一個政府使團終於到達洛陽,使團首領叫小野妹子,很容易令人誤解的一個名字,實則這人是個身高四尺的男人……
這位使者稱隋煬帝為“海西菩薩天子重興佛法”,並說他帶一批佛僧前來學佛法,然後向隋煬帝遞呈其君主的一封信,相等於國書。
信的開頭是“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
這等語言結構,令天下鬨笑,將倭國好一頓鄙視。
不僅是這種奇葩的自稱,在古代東亞地區朝貢體系中,只有中國的皇帝才能稱為“天子”。因此,倭國書信把他們的最高統治者稱為“天子”,令隋煬帝大為不快,而且“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也犯了隋煬帝的忌諱,說誰是“日沒處的天子”呢?於是,便吩咐“蠻夷書有無禮者,勿復以聞”。
不過,此時隋朝正進行征討高句麗的戰爭,也不希望增加樹敵。但是,隋煬帝顯然對此事耿耿於懷,在次年選派裴世清等十三人組團回訪,並帶回前所未有的關於倭國的完整和準確的訊息。
房俊相信,若是隋朝不亡,依著隋煬帝的心性脾氣,搞不好真就能揮師渡海,將倭國給滅了……
正是因為這件事,中原人士從未將倭國放在眼中,在他們看來,一個彈丸之地、國小民寡、且不修教化的國家,有何足懼,何必放在眼中?
房俊鄭重說道:“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永遠的強盛,總有天災內亂導致虛弱甚至覆滅的時候,任何一個國家也不可能永遠的弱小,總有一天名將輩出國力強盛!如何才能讓一個國家永遠強盛呢?很簡單,讓它周圍的國家,永遠的弱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