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少游三人回到雒城鎮妖司時,力士們已經準備妥當,還弄來了兩口嶄新的棺材,裝上了老魏和老姚的屍體,正在往馬車上抬。
看到秦少游回來,廖力士拍著棺材,誇功的說:“大人,您看這兩口棺材怎麼樣?上好杉木打的,我都想要躺進去了。”
秦少游‘呸’了一聲,訓斥道:“能不能說點吉利話?一個活人躺什麼棺材。”
廖力士捱了訓也不惱,笑嘻嘻的說:“早晚會有一死嘛,死了後能有口好棺材躺著,再埋個旺子孫後代的好地兒,就算是無怨無悔了。”
“趕緊閉嘴吧,越說越來勁了?”秦少游瞪了他一眼,然後問:“這兩口棺材是從哪兒來的?”
廖力士不敢吭聲了,旁邊另外一個力士回答道:“棺材鋪買來的。”
“棺材鋪這麼早就開門了?”
“沒有,我們給敲開的。”
秦少游不懂怎麼區分棺材的好壞,但他見眾力士都對這兩副棺材讚不絕口,連朱秀才也是愛不釋手的模樣,便知道肯定很好,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們有心了,我都沒有想到這點……這兩口棺材多少錢?”
他這是要報銷。
眾力士見狀,卻紛紛擺手。
“大人,您就別管多少錢了,這兩口棺材,是弟兄們給老魏和老姚的心意。”
秦少游見他們這樣說,便不再強求。
棺材很快被搬上馬車,幾個力士用繩索將它們固定好。
魏力士坐在棺材前方,負責駕馭馬車。
眾人則騎上馬,護在馬車前後。
隊伍很快出了城,沿著官道往南行,打算先送魏力士回家。
魏力士的家在萬安縣下面的回龍鄉,離著雒城比較近。
還沒到中午,車隊就抵達了回龍鄉。
這裡和其它地方一樣,也立有柵欄與寨牆,用來防範土匪流寇與野獸。
看到來了一支陌生車隊,回龍鄉的鄉民們十分緊張,甚至有人急忙就要去關閉寨門。
朱秀才趕緊拿出腰牌表明身份,這才打消了鄉民們的緊張,等到了跟前後,又問他們:“有誰知道魏大壯的家在哪?”
鄉民看到馬車上的棺材,壯著膽子問:“大人,可是魏大壯死了?”
秦少游回答道:“是,魏大壯在執行鎮妖司任務的時候,英勇捐軀,我們今天是專門護送他靈柩回家的。”
鄉民們一聽,當即便有人舉手道:“大人,我知道魏大壯的家在哪兒,我領你們去。”
還有人說:“魏大壯的父母好像還在田裡幹活,我去通知他們。”
更多的人則是在議論。
有人感慨:“魏大壯年紀輕輕,都還沒有找婆娘就死了,實在可惜。”
有人在猜測:“這麼多官差送魏大壯回來,還給了一口好棺材,魏大壯臨死之前不會是立了大功吧?不知道有沒有賞錢,有多少賞錢……”
在幾個鄉民的帶領下,秦少游一行人來到了魏力士家。
老魏的家跟普通農家差不多,黃土房上面蓋著一層茅草,院子裡面栓了一條老狗,養了幾隻雞鴨。
在秦少游他們卸下棺材,搬進院裡的時候,外面圍來了一群看熱鬧的鄉民。
又等了一會兒,魏力士的父母才趕回來。
雖然他們已經得知兒子去世的訊息,可是在看見院子裡面擺著的棺材後,還是如遭雷殛,呆立在原地好一會兒,方才撲上去抱著棺材,失聲痛哭。
秦少游等人陪在一旁安慰。
哭了一會兒,魏父的情緒稍微緩和,想起秦少游等人還在旁邊,急忙有些畏懼的向他們拱手作揖:“謝謝各位長官把我兒子送回來,麻煩你們了……”
“伯父可別這麼說,魏大壯既是我們的同僚,也是我們的兄弟,他為國捐軀了,我們自然是要將他送回家的。”
在安慰了魏父幾句後,秦少游用眼神示意朱秀才,後者心領神會,轉身去把院門關上,他則拿出一隻錢袋,交到魏父的手裡。
“伯父,這裡面的錢,一部分是魏大壯生前的積蓄,還有一些是鎮妖司發的撫卹金,以及我們這些弟兄湊的份子錢,您收好了。”
聽說有錢,院子裡面另外一人,立刻直了眼。
他是魏力士的弟弟,魏大有。
魏力士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兩個姐姐都已嫁人,弟弟魏大有也成年了,卻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就愛跟村裡和縣裡的潑皮們混在一起。
秦少游注意到了魏大有的反應。
正好回龍鄉的鄉長也在這裡,秦少游便向他交待:“這筆錢是魏力士留給二老的養老錢,還請鄉長幫我們盯著點,不要讓人把這錢騙走、盜走,否則我雒城鎮妖司將追查到底,嚴懲不貸!”
鄉長自然是擺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幫著魏力士父母把這筆錢看管好。
魏大有在這個時候開口道:“不用麻煩鄉長,我會幫著咱爹孃看好這筆錢的。”
見他不知趣,朱秀才冷哼一聲,乾脆直言:“你以為我們大人是讓鄉長防誰?防的就是你!你要是敢打這筆錢的主意,我就捉來妖鬼,讓它們天天纏著你!”
魏大有聽了朱秀才的話後,面露訕訕之色。
不過,在遲疑了片刻後,他又壯著膽子問:“大人,是女鬼嗎?”
朱秀才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想什麼好事呢?被女鬼纏?我都還在排隊等著呢。我捉來纏你的,全是五大三粗愛兔兒爺的男鬼,就喜歡你這種型別。”
魏大有被嚇壞了,身子抖的跟要散架了一樣。
秦少游又交待了幾句,安慰了魏力士的父母一番,然後便要告辭離開。
魏力士的父母想要留眾人吃午飯,被秦少游婉拒了。
“除了老魏,我這還有一個兄弟的遺體要等著送回去,時間挺趕的……等下次,下次我一定再來回龍鄉,拜訪二老。”
出了魏力士家,秦少游也不讓二老送,眾人趕著馬車騎著馬,便要離開回龍鄉。
在來到回龍鄉的寨門處時,馬和尚忽然抬手一指前方,驚訝的喊了一嗓子:“大人您快看,那……那是不是老魏?”
不用他指,秦少游早就看見了。
朱秀才等人倒是在馬和尚提醒後,方才看到了站在一棵槐樹下,呈現半透明狀的魏力士。
見眾人望來,魏力士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秦少游帶著眾人還禮。
朱秀才高呼道:“老魏,一路走好!”
廖力士看到老友的魂魄,熱淚盈眶:“老魏,過幾天我給你們燒幾個女紙人,你和老姚在下面等著我,以後我到了下面,還要繼續跟你們團隊配合。”
槐樹下的魏力士,露出了一道笑容,抬手向著眾人揮了揮,身形逐漸變淡,最終沒有了蹤影。
幾片枯葉從槐樹上飄落,掉在了樹根部。
“再見了老魏,一路走好。”
秦少游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