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這會兒已經走遠,又沒有用【辯聽】,所以並不清楚安沐通給五姐通風報信的事。
他也想不到,安沐通都是當知縣的人了,居然還這麼的八卦。
後宅裡的安秦氏,在聽說自家小弟跟著姑娘去逛街,頓時大為開心,笑出了豬叫聲。
同時還露出一副‘我家養的豬終於會供別人家白菜了’的表情,急忙詢問起了安沐通具體情況。
在聽安沐通講,有兩個姑娘陪著秦少游時,安秦氏不由的眉頭一挑,扭頭就招呼後宅院子裡的幾個慶忌:
“你們去鎮妖司衙門,給我打聽一下,陪在你們秦總旗身邊的兩個女人都是誰。”
這幾個慶忌是在鄭屠融合業力、破牢而出的時候,多到這裡來的。
慶忌雖然生性好奇,愛看熱鬧,跟傻狍子差不多。
可實際上,它們的智商比傻狍子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在普通妖鬼鬧事的時候,慶忌敢湊近了看熱鬧,甚至是帶有挑釁意味的跟妖鬼‘臉貼臉、面對面’,那是因為它們知道,憑它們的速度,可以輕鬆躲過妖鬼的攻擊。
但這次的鄭屠不同。
在鄭屠融合業力,噴出了強大煞氣之時,這些狍子……啊不對,是這些慶忌就察覺到了鄭屠的實力非比尋常。
它們立馬明白,自己這次要是還敢騎臉看熱鬧,極可能會被鄭屠一把捏死,所以在第一時間,就遠遠躲開並大嚷大叫。
正是慶忌們的叫嚷,讓大牢外面的守夜人們,有了反應的時間。
這些慶忌在逃出了鎮妖司後,又不想跑太遠,因為跑遠了的話沒法看熱鬧,便跑到了鎮妖司周圍房舍的院牆、屋頂上面看‘熱鬧’。
在血雨落下的時候,它們也遭到了影響,差點兒發瘋發狂。
好在朱秀才等人拿出來的醒神金針,同樣是讓它們恢復了理智,當然也承受了副作用,直到此刻都還有不少慶忌躺在地上打滾喊痛。
不過在聽見了安秦氏的吩咐後,縣衙後宅裡面的慶忌全都顧不上痛了,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找到自己丟棄的竹馬,騎上去就往鎮妖司跑。
有此等熱鬧,它們豈能不趕緊去湊一份?
還好它們在這幾天裡,跟著鎮妖司的守夜人學了一些紀律,才沒有一路大呼小叫,否則秦少游跟蘇見晴、蘇聽雨兩姐妹‘逛街’的事情,非被它們鬧鬧的滿城皆知不可。
安沐通看到夫人的反應,還以為她是在不滿秦少游同時跟兩個姑娘逛街,心中暗道一聲‘不好’,覺得有些對不住秦少游,便想要幫著解釋幾句:“夫人,你也別生氣……”
話才剛出口,就被安秦氏打斷了:“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
安沐通一愣:“少遊他跟兩個姑娘一同逛街,你不生氣?”
安秦氏皺眉道:“我為什麼要生氣?我巴不得少遊能多娶幾個媳婦兒,好多生幾個娃。”
“啊?”
安沐通驚呆了,他很想要問問自家夫人,為什麼在多娶媳婦兒這件事情上,還搞區別對待?
秦少游就是多多益善,而他別說是提了,連想都不敢想。
不過在瞥了一眼還被安秦氏提在手中的紅纓槍後,安沐通理智且從心的將本已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恰好這個時候,安秦氏朝他投來了一道審視的目光。
“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安沐通矢口否認:“沒有,我什麼想法都沒有。”
安秦氏忽然變的溫柔了起來,媚眼如絲的說:“你要是有想法就講出來嘛,我又不是妒婦。”
安沐通一臉正色:“夫人當然不是妒婦,既溫柔賢惠,又能幹持家,我能找到你,實在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我還得組織人手,去安撫人心,幫著少遊善後,就不多陪夫人了。”
說完這話,他轉過身,逃也似的跑出了後宅。
卻沒有注意到,在後宅與鎮妖司之間的院牆上面,探出了幾個看熱鬧的小腦袋……
與此同時,秦少游和蘇見晴、蘇聽雨,在走出了鎮妖司所在的這條街後,忽然被幾個拉著小孩的民眾給攔住了。
秦少游、蘇見晴和蘇聽雨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幾個孩子,正是之前被蔡桂忠他們救走的那群孩子裡的一部分。
這些民眾,應該就是他們的家長。
之前這些人都是躲在各自家中或者附近的店鋪裡,現在血雨停止,血雲消散,陽光重現,再加上鎮妖司的守夜人們在結束了戰鬥後,派人敲著鑼沿街通知,讓他們知道妖鬼已經伏誅,情況已經安全,這才敢出來找娃。
只是不知道,他們攔住秦少游仨人,又有什麼事。
秦少游正待詢問,一箇中年漢子便壯起膽,向他拱手行禮,小心翼翼的說:“大人,我們聽這幾個孩子說,有個鎮妖司的好漢子為了保護他們,折返去跟妖鬼搏鬥。不知道那個好漢子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我們想要去給他道聲謝……”
看來,之前這些孩子雖然遭到血雨影響變的瘋狂,但對於自己所看所聞所經歷的事情,卻是沒有遺忘。
秦少游嘆了一口氣。
“那個好漢子是蔡桂忠,他已經犧牲了。”
“犧牲?何為犧牲?”
幾個民眾表情茫然。
看到他們的反應,秦少游忽然想起,此刻犧牲這個詞,還沒有‘為了某種目的付出生命’的意思,更多還是指的祭神用的牲畜。
於是便改口道:“蔡桂忠為了救這些孩子,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已經戰死了。”
“啊?”
幾個民眾面面相覷。
他們雖然猜到了這個情況,可是在親耳聽到秦少游講出後,還是覺得震驚和難以置信。
以前他們都覺得,這衙門裡的人,不吃卡拿要盤剝他們這些平頭百姓,便算是個不錯的官差了,哪裡會想到,竟有官差為了保護他們、救他們,付出生命?
哪怕之前秦少游帶著守夜人在綿遠縣城裡面展開‘嚴打’,他們也沒有現在這麼震撼、驚訝。
捕快捉匪,守夜人拿妖,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有什麼好震撼、驚訝,乃至感動的?
眼看著幾個人有些不知所措,秦少游便說:“你們要是有心,就去鎮妖司給蔡桂忠上一炷香吧。”
幾個民眾這才反應過來該說點兒什麼,連連點頭道:“一定,一定,我們一定去。”
秦少游又跟他們說了幾句,就待離開。
忽然,其中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抬起頭,滿臉認真的說:“等我長大了,也要當個守夜人,斬殺妖鬼,保護世人。”
秦少游聽見這話,不禁有些詫異。
他認得這個小男孩,之前被黑蓮教妖人變成了狗,在玉皇觀裡接受治療的時候,表現頗為調皮搗蛋,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竟是講出了這番有志氣的話。
秦少游很欣慰,正待鼓勵幾句,可是這個男孩的父母卻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巴,還一臉驚恐與緊張的對秦少游說:“小孩子不懂事,亂講話,大人您可別當真……”
另外幾個小孩,也在這個時候被他們的父母捂住了嘴巴,生怕他們也跟著起鬨,然後就被秦少游帶回鎮妖司,真的去做了守夜人。
秦少游哪裡會不明白這些家長的意思。
他們倒不是說,對鎮妖司和守夜人有什麼意見,單純就是覺得守夜人這一行太危險,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冒這個險。
在這個世界,講的是‘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連兵都不願意去當,更何況是守夜人?
秦少游見狀也不生氣,摸了摸那個男孩的腦袋,沒有再多言,只是讓他們記得去給蔡桂忠上香,別寒了死去英雄的心,然後便帶著蘇見晴和蘇聽雨繼續往城南走去。
“你不傷心失望嗎?”
蘇見晴和蘇聽雨一直在關注著秦少游,見他不僅沒有失落,反而還有些小開心,不禁有些好奇。
“這有什麼可傷心失望的?家長心疼孩子,不願意他們涉險,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嗎?倒是那幾個小孩,我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了對守夜人的肯定,這便是希望。”
秦少游說到這裡,回頭看了一眼。
那幾個小孩,尤其是說出想要當守夜人的男孩,正在被他們的家長混合雙打。
秦少游不僅沒有去勸阻,反而還笑了起來。
“在這個世界裡,總是需要有人去守望黑夜,尋找光明。我們這些人都有死去的那一天,只要還有後來者,便有了希望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