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留在交州,而是一路馬不停蹄的,立即趕往江南。
急去的馬車上,黃道充沉默地坐著,眼睛看向車窗外,有著說不出的憧憬。這一生,他都是很謹慎的人。
在當時,甚至為了避開選擇,而選擇了假死。但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退路,黃家的一切,已經和整個西蜀,牢牢綁在了一起。
“爹,若是我們選錯了呢。”
在黃道充的身邊,一個少年郎忍不住開口。
“再不選,便沒有機會咯。”黃道充笑了笑,“再說了,咱老黃家,一開始選的人又不是我。左右,這大勢避不開,便閉著眼睛賭一把。”
“爹可不是閉著眼睛,爹想了很久。”
黃道充大笑起來,“之休啊,你記著了,等入了成都,你便先換個名兒,叫馬休陳休都可,這事兒,我已經和徐蜀王透過氣了。”
“爹,能叫陸休麼。”
“別胡說,西蜀陸長令陸公,是千古無二的英雄。等入了成都的將官堂,記著小心一些,莫要讓人探出了情報。”
“爹,我都明白。”
黃道充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顱。他年輕時風流倜儻,又因為開枝散葉的原因,這一生,足足生了九個子嗣。但若要說最成器的,莫過於是那一位了。
一念至此,黃道充的臉上,又湧出一股難言的悲傷。
此時,馬車已經停下來,送兒子離去,黃道充繼續往陵州前行。這一次,他要在江南陵州,接過那位西蜀小軍師的空檔,幫著鎮守。
“恭迎青鳳先生。”天色昏黃,等在官路邊的東方敬,坐在木輪車上,認真地抬手作揖。
“小軍師,有禮了。”黃道充下了馬車,滿臉都是歡喜。
“青鳳先生一路風塵僕僕,晚輩早已備好接風宴,請隨我來。”東方敬沒有任何倨傲,態度謙遜無比。
“好說了。”
……
在成都王宮,夜色之下,燭火顯得越發亮堂。
徐牧和小狗福,分坐兩邊。
“主公的意思,是要調走東方軍師,讓黃道充坐鎮江南。”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東方小軍師很快便會回來。若換成其他的人,我是不放心的。”
在心底,徐牧一直都相信,憑著老黃的本事,比起天下五謀這些,也不會差的太多。南海五州的事情,更篤定了這一點。
試想一下,一個原本在局中的糧王五戶家主,卻能用一出假死,走到了這一步,可謂是天縱之才。
再看看現在糧王其他人的下場……
“恪州那邊,調來了一個羊倌。我也說不到,黃家主能不能贏那位羊倌。”小狗福有些擔心。
“穩住即可。”徐牧笑了笑,“其他的不好說,若是羊倌想從老黃那裡,要討得便宜,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主公,東方軍師要做什麼?”
徐牧沉默了下,“還是和先前一樣,使北渝換將。但這一次,並不在恪州。恪州作為北渝重地,蔣蒙幾乎是不會動了,我只能將目光,放在其他的地方。”
小狗福一下子明白,臉色隱隱激動。
“主公所想,大善!”
“並非我一人之力,是和小軍師商量過的。剛好,老黃又願意出來了。你也知,我西蜀勢弱,再坐以待斃,只怕真要完蛋。”
“主公,我這幾天都和虎哥兒在一起,每日多吃兩頓,到時候便能多長身子。”
徐牧哭笑不得,“你莫急,我會等你。你要真變成傻虎那模樣,只怕你家老師,要從墳山裡爬出來,揪著你打。”
“我倒是希望如此,便能再見到老師了。”
這一句,不僅是徐牧沉默,連著說話的小狗福,都一時跟著無言。
賈周對於西蜀的意義,毫不誇張地說,幾乎是定海之針。若無賈周,西蜀走不到今天。
“狗福,先回去休息。”
小狗福起了身,衝著徐牧認真長揖,才拿起卷宗,往宮外走了出去。
徐牧伸了個懶腰,猶豫了一會,才往王宮後院走去。
多走了幾步,正看到兩個一大一小的人影,蹲在樹下吃著什麼。待孫勳提著燈籠走近一照,徐牧瞬間想罵娘。
不知什麼時候,司虎和徐橋兩個,正蹲著啃燒雞。吃了有四五隻,雞骨頭扔了一地。
“虎叔叔快跑!”
聽到徐橋的聲音,司虎怔了怔,迅速跑著燒雞往前狂奔。
“司虎,你他孃的都要生娃了,還跑來偷食!”徐牧追了一段,發現追不上,只得脫了鞋履扔去。
“父王,虎叔叔最近在府裡,說鸞羽嬸嬸聞不得油氣,才趁夜跑來找我的。”
“吃了幾隻?”
“一隻,加兩個腿。”
“跟你講過,夜裡不要偷食,小心生胖了。君子之風,當儀表堂堂——”
“婉嬸嬸,父王出宮了!”徐橋喊了一句,迅速往前跑開。
徐牧怔了怔,還沒回過神,李大婉已經跑了過來,拽著他的手,便往屋裡拉去。
孫勳也帶著人急忙跑開。
“徐橋,爹的好大兒!”
……
成都外的七十里墳山,夜風驟吹。
一個少年人影,沉默地跪在一座廟祠前,連著磕了三個頭。
“老師,學生又來看你了。”
在風中,只過了一會,少年垂頭落淚。他的人生,原本是個農家子,最好的結果,是跟著自個的蜀王東家,做個打雜小廝,若是情況好一些,或許會成為後期營的一員小校尉。
但因為一個老人的出現,改變了他的人生。
那一天夜暗無光,他的老師顧念家國大義,後背中箭,死在他的面前。
小狗福鋪下席子,蜷著身子,睡在了廟祠邊上。
夜風吹過。
便如他的老師坐在了身邊,手裡捧著書冊,誨人不倦,一轉頭,衝他露出滿臉的笑容。
“吾青鳳,將有一日,循著老師的遺志繼往開來,替西蜀,爭下中原河山。此志昭昭,日月可為見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