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涼州,董文抬起頭,看著遠處灰濛濛的天空。
“軍師,為何我涼州,又不見這般的雨水豐沛。”
“南面蜀州,確是稻米之鄉。”
坐在馬車裡的司馬修,一下子明白了董文的意思。
騎在馬上,董文笑了聲,轉過頭,看著在後方,浩浩蕩蕩的一片大軍。高高的“董”字旗,不斷被沙風吹得飄舞。
一聲聲行軍的戰鼓擂,伴隨著軍陣裡的涼卒,此起彼伏。
數不清的涼州民夫,推著輜重糧草,艱難地在後跟進。
三萬的羌人背弓握刀,瘋狂地不斷叫囂,估計是第一次,安安穩穩地踏足中原之地。
並未理會羌人的叫囂,董文繼續看去蜀州的方向,眼睛裡充滿了戰意。
“軍師,便按著先前的軍議,分兩路大軍。重兵攻打白鷺郡,半月之內,將蜀人趕回蜀南地。”
峪關天險,除非是沒有辦法,否則傻子才會去攻打那裡。當然,世上不乏智謀之人,譬如說涼狐司馬修。
“峪關的方向,若是能堵住。整個蜀州便徹底無了出路,要不了多長的時間,便能將其困死,繼而分化,蠶食。徐布衣剛做蜀王,蜀中無世家支撐,稻米也不過三秋的收穫。聽說,他還將整個蜀州的稅率,下調到了十五稅一,想著安撫蜀州民生。”
“有點傻。”董文笑著搖頭,“這些東西,我真不知他哪兒學的。亂世以民為本?倒不如增加軍餉,多徵募大軍征戰。”
司馬修沉默了會,“他的選擇有道理的,但這種路,在亂世並不適合。”
“蜀州春雨連綿,軍師以為如何?”
司馬修笑了笑,“若是春汛浸岸,該先遭殃的,當是徐布衣。”
頓了頓,司馬修又微微皺眉,“不過,峪關那本的方向,還需穩重為上,我擔心會有埋伏。”
“自然有埋伏,但不足為奇。陳忠性子謹慎,並不會出關打野外戰。”
“張宏,你帶一萬兩騎,一萬步卒,殺去峪關。我估計,蜀人定不敢出關交戰。當然,若是蜀人腦子發抽了,真敢出關,那便是取軍功的好機會。”
“記住,在峪關之前,搶修城寨,以堵關為主。”
“末將領命!”一騎將軍人影,穩穩踏馬而出。
董文難得語氣溫和,“張氏三將,皆是我涼州的柱樑,這一次,希望三位再立不世之功。”
說著,董文轉過頭,看向馬車裡的司馬修。
當初,司馬修的目光何其毒辣,想盡了辦法,將燕州的名將後人,整窩都挖了過來。當然,代價並不小,但這些東西,等到日後打下五州之地,也算不得什麼了。
“主公,再派一將,與張三將軍護衛接應,穩妥一些。”馬車裡,司馬修沉默了會,再度開口。
“重兵去白鷺郡攻城,若是峪關的方向,蜀人殺出奇軍,恐腹背受敵。”
董文沉思了番,點點頭。
“張遜何在!”
在旁,又是一個年輕小將,起手抱拳。
“你也帶一萬涼騎,與令兄二人,互為犄角,擋在峪關之前。”
“張遜領命!”小將軍的臉色,同樣驚喜無比。
“如此,本王帶十萬的大軍,坐鎮本營,親自攻打襄江二郡!”
……
峪關之外,百里之地,一座平峰之上。
車軲轆碾過積水,發出“呼呼”的聲音。
東方敬撐著一柄油傘,沉默地垂下頭,看著下方的景象。
“峪關的陳將軍,一直在問小軍師,有無重任?我按著小軍師說的,若是大事成功,他便帶兵出關,一起圍殺敵人。”
“另外,竹排已經紮了許多,附近山頭的青竹,都被砍了一半。”
“馬尾鎮上方的兩邊山頭,派出去的人,也回報說準備好了,蓄著的山洪,快要衝出來。”
“峪關那邊,也把百姓安置在了高處。”
韓九還在喋喋不休,不斷報告著一個個的軍報。
東方敬點頭,“韓九,前方的哨探,有訊息了麼。”
“先前回了一輪,說還未見涼人的蹤跡。軍師,若是等的久了,山洪擋不住的。”
洪水似猛獸,這個道理,東方敬何嘗不知。
但還是那句話,若自家主公是守成之人,他只會想辦法,死守峪關,萬夫莫開。
但自家主公,並非是鼠目寸光,更有雄心大志,絕不能讓峪關堵死。他欲要效仿先人,守住這條通向州外的大道。
“軍師,小軍師!”這時,一個裨將急急走來。
“怎的?”
“涼將張遜,帶二萬大軍,奔赴峪關而來!”
“張遜?張氏三將?”
“小軍師,正是。”
東方敬皺住眉頭。他是聽過的,涼州王董文,新得的三個大將,皆是名將之後,頗有兵略。
“韓九,四千的蜀卒,都準備好了麼。”
“小軍師放心,已經準備好了……但軍師,四千人如何擋得住涼騎。”
東方敬苦澀閉眼。
“我原本,想著讓陳將軍出面,但陳將軍天下皆知的沉穩性子,不適合演這出戏。”
“反而是我等這些無名之輩,更為適合……韓九,取條繩子來,將我綁緊在獨輪車上。大事未成,我不能死。”
韓九聽話地往回跑,當真是取來了一條繩,小心地將東方敬,綁緊在獨輪車上。他是個粗人,他只知道,蜀州里的兩個軍師,都是大智之士,聽話就成了。
……
踏踏踏。
一騎騎的烈馬,馬蹄落下之時,便會濺起陣陣的水花。
“籲——”
一個面色清冷的將軍,顧不得戰甲的溼漉,臉色一下子皺起。
兵出涼州的時候,他有勸過自家主公,若不然等春汛過去,再行攻蜀之舉。但自家主公說,大勝之威,稍縱即逝,不過是開春之雨,不足為懼。
“將軍,蜀人在前方的大道上,佈置拒馬工事!”
“拒馬?”張遜皺了皺眉,忽而又有些好笑,“告訴我,蜀人有多少大軍?”
“從營旗上看,約莫五千人。將軍,我估摸著,這些蜀人佈置工事,是想擋住我等攻打峪關。”
聽著這一句,原本還有些擔心的張宏,一顆心慢慢放鬆起來。
以他帶著的兩萬人,又無攻城輜重,根本不會攻關。來這裡,無非是擋住峪關的前路,提防蜀人出奇兵,來夾攻白鷺郡的本營大軍。
當然,還要修關築寨,徹底堵死整個峪關。
“平坦之地,卻敢建築防禦工事,當真是蠢不可及!”
“蜀州無大將矣。”張宏仰頭大笑。